杨仙茅知道他宝贵着那酒,酒再好,也不能夺人所好,于自己,那是一坛好酒,于他,那就是他的回忆,他的生命。于是,杨仙茅唯有喝着那一坛新酿的桂花酒,说实在的,没喝那一杯,这酒,绝对是好的,可喝了那一杯后,这酒,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人就是这样,在没有遇到更好的之前,这便是好的,一旦遇到了好的了,那便是不好的了。
“前辈,我有很多的迷惑,不知当问还是不当问。”杨仙茅也不知他是否醉了,但这心中呢困惑若是不问出口,憋在自己心里也难受,倒不如问出来了,不管有没有答案,至少心里好受些。
“有何当不当问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黄发老者轻啐道。
“晚辈至今仍未知前辈大名,我一直很好奇,前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杨仙茅饮了口酒,看似不经意道。
黄发老者停住了执起酒杯的手,将酒杯搁下了,凝眸看着杨仙茅,深吸了口气,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说出口时,却成了另一句话:“名字,忘了,在这深山里,多久没有人喊过老夫名字了。”说出这话时,黄发老者是悲伤的,语气再平淡,都掩埋不了这悲伤,它蔓延了,在杨仙茅的心底萌了芽。
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提起,有些事,可以是多余的,就比如现在,未问前,它是有意义的,问出口了,它就是多余的了,萍水相逢,不问名字,不问来由,更不问去处,只为了给对方更多的空间,这才是意义所在,他人不愿,何苦逼人。
“前辈为何不亲自去找他?”杨仙茅低头,把玩着酒杯,轻轻说道。
黄发老者晃了下头,疑惑地问道:“谁?”很显然,黄发老者没有理解到那个他是谁。
“玄古,你要我找的人。”杨仙茅说得很慢,他抬起了头,注视着黄发老者,在那个名字脱口而出时,黄发老者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下,连带他手上的酒杯也抖了下,酒水洒了几滴,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浸染开了。
黄发老者将酒杯放下,伸手抹了下衣袍,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今晚的月亮一点都不亮,弯弯的,夜空只有几颗零星散落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它好像很欢乐,可是这月色太朦胧了,让人捉摸不清。末了,待黄发老者垂下头来时,他的眼眶红红的,眼角有些湿,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竭力地忍着、憋着,不让自己落下眼泪。
再抬起头来时,他是闭着眸的,轻不可叹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刚刚好像看到她了,透过月亮,我看见了她,她还是那么喜欢那一袭白衣,她在这,我爱的人在这里,我还能去哪?我走了,她就寂寞了,我要守着她,直至此生尽头,还要来生。”说罢,他睁开双眼,眼里满满的柔情,他笑了,心是苦涩的,也是甜蜜的。只有在说及她时,他才会自称“我”。
其实杨仙茅很想问一句,问他,既然你如此的爱,为何却不去陪她?与她同生共死?但是,杨仙茅觉得这样很残忍,他问不出口,他怕问了,就会害了一个人的性命,孤独地活着,这痛苦莫大于死,尽管没有尝过这刻骨铭心的痛,但从眼前这人的经历中,他体会到了。
杨仙茅大概是被这情绪感染了,他觉得自己情绪也悲伤起来了,直接托起酒坛,闷了一大口,仿佛这样,才能解开胸中的闷气,才能让自己豁达。杨仙茅停顿了会,抬起袖子抹去了流出,沿着嘴角流在下巴的酒水,大手一甩,真挚地说道:“前辈,你放心,我定会将卷章交到他手上的。”
“你这小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啊,可精明了,可在情感上,你却会犯糊涂。”
“前辈,你这话可把我弄糊涂了,我真不懂。”杨仙茅感觉酒喝多了,脑子也不好用了。
“小子,喜欢就要把握机会,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别让她走了,你才来后悔。”黄发老者凝望着窗外,风掠过,竹枝摇曳,也不知落了多少竹叶。
“喜欢?前辈你是知道的,我本非这里人,凭何去喜欢,凭何去爱?”杨仙茅又闷了口酒,心中越想就越烦闷。
“爱,是可以跨越的,如果无法去面对,只能说是因为爱得不够深……”
“爱得不够深吗?呵呵,我不知何为爱了,醉了,真的醉了。”说着说着,杨仙茅竟傻笑起来,着实是醉了,只是不知因何而醉,因酒吗?还是因其他?
“罢了,罢了,小子,来,干一杯。”黄发老者将酒倒满两人的杯子,率先举起杯子,呼喝着要与杨仙茅干了。
“好,干了!”杨仙茅拿起杯子,用力碰了下杯,一口落肚,学起文人雅士,念起文绉绉地诗句来,慨叹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