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范章的厚嘴唇好象是很吃力的样子掀动着。“死不为是急速结束这一生,而是把一点不死的精神传延下去。”
“我再说,”王力明的宽脑门上涨出些红亮的光:“我不是什么英雄主义,而是老实的尽国民的责任。英雄主义者是乘机会彰显自己,尽责的是和同胞们死在一块,埋在一块,连块墓碑也没有。”
“好吧,”吴义文把并不雄壮的胸膛挺起来,“说你的办法吧!我愿意陪伴着你们去死!”
“我们先立誓!”
吴范二人也都立起来。
“吴义文,范章,王力明,愿为国家而死,争取民族的永远独立自由;我三人的身体与姓名将一齐毁灭,而精神与正义和平永在人间!”
“永在人间!”吴范一齐应声。
一种纯洁的微笑散布在他们的脸上,他们觉得死最甜蜜,牺牲是最崇高的美丽,全身的血好象花蜜似的漾溢着芬香。
然后,他们心平气和的商议着实际的办法。最难决定的——死——已被决定了,他们用不着再激昂慷慨的呼喊,而须把最高的智慧拿出来,用智慧配合着勇敢,走到那永远光明的路上去。
他们耳中仿佛听到了微妙的神圣的呼召,所以不慌不怕;他们的言语中有些最美妙的律动。象是回应着那呼召,而从心弦上颤出民族复兴的神乐。
他们三个都不想作英雄。年岁,知识,理想,都不许他们还沉醉在《武松打虎》或《单刀赴会》那些故事中;他们三个都不想作汉奸。年岁,知识,理想,都不许他们随便的跪在任何人的面前。
可是,他们困在了亡城之中。在作英雄与汉奸之间,只还有一个缝子留给他们——把忠与奸全放在一边,低首去作行尸走肉:照常的吃喝,到极难堪的时节可以喝两杯酒,醉了就蒙头大睡。这很省事,而且还近乎明哲保身。
是的,钻到这缝隙中去,的确是没办法中的办******力气,三个人凑在一起,不过只能搬起一块大石头来。就说能把块石头抛出去,而恰好能砸死一个敌人,有什么用处呢?论心路,三个人即使能计划出救亡纲要来,而刺刀与子弹时刻的在他们的身旁;捆赴行刑场去的囚徒是无法用知识自救的。简直无法可想。
王力明算是三个中最强壮的一个。差一年就在大学毕业了;敌人的炮火打碎他的生命的好梦。他万万不能承认自己是亡国奴,也不能把祖宗与民族都忘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