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衷刚一也很无奈,他与井上诚应该是差不多的想法,不打不知道,打起来才知道在后方看着地图指挥是不靠谱的。
比如,被破袭得千疮百孔的道路,被反坦克地雷和战防炮接连摧毁的坦克和装甲车,特意调来的地雷探知器这个珍贵的大家伙被敌冷炮炸掉,在前扫雷的工兵被冷枪冷炮杀伤等等,在远方的指挥部里的人并不知道前方的官兵会有多头痛。
机械化运动施展不开,地雷、陷阱防不胜防,地下或半地下的工事、掩体既坚固而守军又顽强,蝗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如果要按照依据地图所作出的计划,那蝗军就应该象个蛮牛似的猛冲乱撞,不顾伤亡,不顾受到袭扰的补给线,不顾被敌人分割包围、个个击破的危险……
“报告。”一个参谋走了进来,脸色有些沉郁地打开夹子,将电报呈给井上诚。
井上诚拿过一看,面色微变,眉头随之皱紧,不满地说道:“昨天发生的,今天才通报。难道他们以为这样大的失败,会对我们毫无影响吗?”
片衷刚一不明所以,等井上诚将电报随手递来,他才敢接过细看。
电报上简单通报了龙亢的失败,一千五百余蝗军、五六千皇协军全军覆没,敌人除了新七军的数千步兵外,还有大量的骑兵参战,应该是“马回子”军。
“皇协军不可靠,对上新七军和骑八师这样的强敌,更是难以抵挡。”片衷刚一连连摇头,“不过是虚攻牵制,怎么会被敌人包围呢?”
“他们更缺乏与新七军和骑八师作战的经验。”井上诚一语道破其中关键,“上面纸上谈兵,下面机械执行,难道非得遭到重挫才能够清醒吗?隔了这么长时间才通报,难道不知道敌情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敌人会尽调兵力,对我军采取行动?”片衷刚一不相信,用疑问的口气说道:“他们没这么大的胃口和胆量吧?”
“不是针对我们。”井上诚连连摇头,说道:“还记得松岛所指挥的那次扫荡吗,之所以半途而废,并不是在推进中遭到了重大挫败,而是后方形势恶化,不得不仓促回防。”
片衷刚一恍然大悟,说道:“龙亢大败,敌人没有了牵制,便可放开手脚直逼铁路。”
“上面交代得不清楚,蚌埠的友军也完全没有领会所谓牵制的真正含义。”井上诚目光转向地图,伸手一指,“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宿县守军难以主动出击,蚌埠暂时也抽调不出足够的机动兵力,敌人便可放心东进,猛烈打击津浦铁路。”
“故伎重施?”片衷刚一苦笑起来,“换作是我,也会采取这简单有效的打法。”
“好用为什么不用?”井上诚嘀咕着,仔细看着地图,想找出解决之道,但半晌之后他似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此次扫荡差不多又要半途而废了。我们提前做些准备,以免接到命令后行动仓促,又要遭到类似松岛那样的失败。”
…………
吃一堑,长一智。
与新七军进行过战斗、与杨天风交过手的敌人,只要不死,多少都会长点记性,学到点经验,吸取些教训。
时间没有耽搁太久,也就在龙亢之战后的第二天夜里,宿县以南、固镇县以北的津浦路便正如井上诚所料,遭到了猛烈的攻击。
五千多步骑炮混合的联合部队没有休整,而是连续作战,先是由龙亢转进至双堆集北面的蕲县镇,离津浦线只有二十多里。然后趁夜东进,接连攻克龙王庙、任桥镇两个据点,消灭日伪军八百余人;再推进十余里,攻陷津浦路上的仲兴车站,歼灭驻守车站的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警备中队,从而切断了津浦路这条交通大动脉。
切断津浦路还不算达到目的,杨天风指挥部队继续沿铁路北上,接连拔除铁路沿线的据点十余处,共消灭日军二百余人、伪军五百多,并成建制地迫降了一个团的伪军,占领长集、大店两个车站。
至此,津浦线被切断,二十多里的铁路被炸毁拆掉,据点尽被拔除,铁路线上的守军根本无力抵挡这股气势汹汹的大军。
形势一下子变得糟透了。宿县的一个联队被第二十六师牵制,动弹不得;蚌埠的日伪军难以抽调出足够的兵力,甚至还要加强固镇县的防御,以防联军南下。能够击退联军,重新恢复交通线的只剩下了徐州的敌人。
而徐州的敌人发现,除了从扫荡大军中抽调部队,并没有其他能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的办法。
因为新七军的先发制人,日军发动扫荡的兵力本来就比计划的要少,再抽调至少一个联队,主动进攻的态势便要改变了。而且,一个联队也未必就有击退敌人、恢复交通的把握,毕竟在宿县周边,还有新七军的一个师。虽然这个师还是要牵制宿县的守军,但应该还能抽调出一个旅参战。
到了这个时候,徐州日军知道这次本已有点勉强的大扫荡已经进行不下去了。第十三混成旅团奉命回师徐州,再沿铁路南下宿县作战;扫荡部队现在只剩下了第十二混成旅团和工兵、辎重部队,没有了继续主动进攻、向前推进的实力。
尽管结束扫荡的命令还没有下达,或是上司出于面子,或是还幻想有所转机,但井上诚知道扫荡实际上已经到此为止了。
半途而废虽然令人失望,但井上诚还有几分庆幸,兵力不足,举步维艰,他认为此次扫荡的准备是不够充分的,勉强进行下去的结果令人担心。与其这样,倒不如暂且收兵,积蓄更大的力量,再以猛烈的进攻摧毁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