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美,”周裕在电话里啐了沈淮一口,说道,“听区政府办说我的办公室要留给你用,我有几件私人添置的东西嫌麻烦就没有都搬走;你要是嫌弃,你记得打电话给我,不要随便扔了——我打电话就是跟你说这事。”
“哦,”沈淮说道,“说实话,昨天潘石华找我过去说了一通话,就这事叫我听了心里舒坦。”
“……”周裕美滋滋的笑道,“蒙谁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女孩子?”
沈淮又跟周裕说了他在区里分工的事情,说道:“梅钢、梅溪镇的事忙不完,潘石华又把区教育局交给我分管,大概是想把我累死。对了,现任区教育局那几个局长里,有谁靠谱些?”
“别人巴不得多捞些权,你倒是挑三捡四的,”周裕在电话里说道,“潘石华把教育划给你分管,我看他没有安什么好心。这些天你不在家,杨书记决意通过保梅溪镇进十强镇的文件,在教育拨款上对梅溪镇的倾斜特别大,区教育局对这一块意见很大。我估计潘石华是故意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你——不过区教育局的头头脑脑,到谁靠谱,我可不会在背后随便说别人的不是。”
沈淮弹了弹自己的脑门,问道:“你的意思是指区教育局几个正副头头没有一个靠谱的?”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不好,人家组织年轻漂亮女教师陪领导跳舞倒是很积极上进的,这个调调不是你喜欢的吗?”周裕笑道。
沈淮头大如麻,唐闸区归区教育局分管的在编教职人员就有近三千人,这里倒藏着不少秀色跟污垢,也不是他能管的。
周裕要去晨练,就把电话挂了,沈淮又蒙头睡了一觉,直到九点钟才起床坐公交去梅溪。
错过上班时间,公交站台上也没有几个人,上车也没有几个人。
沈淮走到车后面,掏出票夹,没有零钱,就拿出一张一百的给售票员找零。
售票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脸颊瘦长,吊梢眉,眼睛呈三夹角,看着沈淮递过来的大钞,又撩眼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眼,手指戳着边上贴着“自备零钱”自书纸牌示意给沈淮看,脸撇向窗外,无意找零钞给他。
只是沈淮把上上下下的衣兜都掏了个遍,都没有找出一个枚钱角子出来,讨好的说:“真对不住,真没有零钱,麻烦你帮我破一下。”
“车票就要五毛钱,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我们要准备多少零钱找给你们?再说了,现在假钞这么多,还尽找我们售票的骗。为了五毛钱,我要是收一张假钞,半个月工资就没了,我碍着谁了?”售票员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很不客气的说道,“没钱就不要上车,规矩又不是专为你一个定的……”
不知道中年妇女是不是到更年期了,沈淮也办法跟她发脾气,讪然说道:“要不你们让我下车……”
“老王停车。”售票员当真不客气,招呼司机停车,要赶沈淮下去。
“这位兄弟的车票多少钱?”侧边靠窗的乘客看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钞,凑出五毛钱帮沈淮付了车票。
“真是谢谢你啊,你们这到哪里下车,我等会儿把钱还给你。”
沈淮很不好意思的在那人身后的座位上坐下来,看他四五十岁,满脸枯瘦,穿着皱巴巴的棉袄,左腋下还破了一个洞,还有棉絮露出来。车厢里还有四五个人跟他打扮差不多,应该是一起的,有人脚边还有蓝色的安全帽,像是工地上的建筑工人,沈淮又觉得奇怪,建筑工这时候应该个上工,他们怎么还在坐公交车?
“才五毛钱,能多大的事情,你莫要惦记什么。”中年男子笑一笑,露出给烟熏黄的牙齿,反而为沈淮的郑重其事不好意思。
“你们这是要到梅溪镇哪个工地上去?”沈淮问道。
“我们不是梅溪镇工地的,我们去那里找个老乡结工钱。等工钱结了,我们过两天就回家过年去。”中年男人说道。
看着车窗外建筑顶上的积雪,沈淮也感觉到年关将近了。
这四五人过梅溪大桥就要下车,坚持不要沈淮特地下车来破开钱还给他们,沈淮也是不好意思,拿出烟给他们每人敬了一根,就继续坐车到梅溪镇上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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