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是近乡情怯,沈淮则是近亲情怯。
站在停机坪前,沈淮裹紧风衣,叫寒风吹乱头发,看着专机从远处降落,缓缓的刹停在眼前,他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两位老人家对他无暇的赤诚爱护之情——对这两位老人家,在他心间的印象甚至都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在客梯车靠上去,舱门打开的那一刻,看着孙亚琳先挽扶着白发苍苍的姥爷走出机舱,见姥爷的白发在机舱外叫寒风吹乱,看着姥爷俯身张望、似急切寻找什么,沈淮心头滚热,瞬时就叫风迷了眼,双眼湿润的与成怡快步走上客梯,抓住姥爷的手,喊道:“姥爷,姥姥呢?”
沈淮再看姥姥就在后面,虽然身上穿着很厚的卸寒衣物,但还是能一眼看得出身子的枯瘦,佝偻的坐在轮椅上由随行的一名陪护人员跟胡玫推到舱门这边来——胡玫这段时间都留在孙亚琳的身边工作——老人家皱巴巴的脸上满是老人斑,乘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不好受,但在看到沈淮那一瞬间,眼睛却是出奇的亮堂起来,伸手要沈淮俯身过去凑近摸着看着他的脸,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颤巍巍的说道:“是长大了,跟你娘更像了。可怪着你姥爷,非要赶你回国来遭受这份罪,这些年叫你受苦了……”
沈山也是叫风糊了眼,眼睛湿润的责怨妻子,说道:“玉不琢不成器,玉不琢不成器——你也不想秀儿在那里不瞑目的,就不要胡说八道了。”
沈淮听了心里一阵惭愧,也不知道这具躯体的原主人听了老人家的这番话会有什么感触,还是抱怨沈山夫妇当年狠心将他赶回国?
成怡凑上前,给两个老人家问安:“姥姥,姥爷,我是成怡……”
“亚琳说成家的丫头长得可俊呢,我还不相信,我想啊,哪个俊俏姑娘能看上沈淮啊?”老人家眼神不好,成怡俯身过来问候,她也是眯起眼睛往成怡脸上瞅,抓住成怡胳膊的手激动的轻颤,说道,“沈淮以后要靠你照顾了,他真是不懂事的,脾气也不大好,你要多担待些他……”
“姥姥,我会照顾好沈淮的。”成怡说道,也不清楚以前的沈淮让两个老人家怎么操碎了心。
姥姥坐着轮椅,不方便下客梯,沈淮让孙亚琳先搀姥爷下飞机,他将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老人家抱在怀里,成怡则在前面护挡着,一起走下飞机。
待司机将加长轿车直接开到停机坪这边来,杨海鹏帮着将车门打开,沈淮看怀里的姥姥已经激动得流下浑浊的泪珠,心里感慨万分,与成怡两人小心翼翼的将老人家抱进车厢里。
到车里,老人家将沈淮、成怡两人的手抓住,让他们坐在自己的两边,好似一松手他们就会溜掉似的;又吩咐孙亚琳将一只小箱匣子拿上,不要忘在飞机上。
孙亚琳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只边角都有些磨损的小皮匣子,递过来放到老人家的膝盖上,说道:“我拿着呢,不放心你就自己揣怀里。知道是你给外孙媳妇的见面礼,我可不敢偷你的。”
“你以前可也没有少在我那里偷东西,”老人家嗔怪的瞪了孙亚琳一眼,将小皮匣子递给成怡,好似怕孙亚琳有意见,特地郑重的强调,“这次是给成家丫头的,以后你嫁人,也少不了给你的。”
孙亚琳跟成怡笑着说道:“得,姑姥姥现在的心是彻底的向着你,我在她老人家跟前已经失宠了。说是有东西留给我,可这次姑姥姥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挑出来了,你打开来看看……”
老人家也满心期待成怡能打开小匣子看了会喜欢。
成怡笑着将皮匣子打开来,小皮匣子装不下多少东西,但打开的瞬间便泄出满匣的珠光宝气,当中所嵌更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蓝钻原石。
成怡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清楚这枚蓝钻原石价值几何,皮匣子里其他几样都是现成的首饰,但镶嵌都是极珍贵的玉石,她没想到老人带过来给她是这么贵重的见面礼。
沈淮见姥姥满心期待的看着成怡,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滚烫——虽然他已经“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但老人家在巴黎并没有见到,怕他配不上成怡,所以老人家带着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大概也是“世故”的希望成怡能看到这些见面礼的面上,能真心待他好些……
孙家远离故土之时,虽有极厚的家底,但真正成为倾国倾城的巨富还靠近半个世纪在欧洲的积累。姥爷、姥姥未参与这段时期孙家的经营,在孙家那巨额财富里所占的份额自然也是有限。上回为支持梅钢二厂项目,姥爷、姥姥可以说是拿出养老的老底;这皮匣子里的珍贵首饰、玉石,很可能是上一辈老人离世时留来姥姥的老物,两位老人这次可以说对他是真正的“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