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在院内院外不知疲倦地叫着。
夏日已过,在生命即将逝去的这个季节,它们的叫声变得更为疯狂,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感,让人很是烦躁。
聂曾广有些无聊地啃着鸡腿,先是将肉撕咬下来,随便咀嚼几下吞下肚。
接下来对付的便是他最为喜欢的腿骨。
上下两排牙齿将腿骨衔在中间,嘴巴鼓得高高的,随即,猛地用力,合上牙齿,看似坚固的腿骨不费吹灰之力便碎了,于是,聂曾广眼中的人间至高美味骨髓便从粉碎的骨渣从流了出来。
舌头呼啦一卷,骨髓在舌尖停留了片刻。
聂曾广眯着眼睛,味蕾感受着那股至高美味,随后,将它连着那些骨头残渣一起吞落腹中。
不一会,他就两手空空。
嘬了嘬尚有卤油的手指,聂曾广黑黢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
蒋记卤鸡的味道就是霸道,不愧是第五大街上的招牌名菜,就连那些从来不去贱民开的酒楼茶肆消费的门阀贵族子弟也有偷偷派下人前往蒋记购买。那些家伙自以为做得精明,实际上,隔着老远,聂曾广便能嗅到他们身上的蒋记秘制卤油味。
他瞧了瞧坐在对面的张伯,一丝精芒在眼内一闪即逝。
一开始,他准备和张伯聊天。
聊天的内容好找,这间宅院乃是有名的鬼屋,他想问张伯有没有做噩梦撞鬼。
大多数老年人因为太过孤独,若是有人和他交谈,肯定是求之不得。
然而,张伯的耳朵有些背,他须得大声说话对方才能听见。
聂曾广不能大声说话,顾小召有吩咐,不许他们大声喧哗。
所以,一向喜欢说话的他只好憋着。
幸好,他在蒋记酒楼那里买了两只卤鸡,可以吃鸡打发时间。
聂曾广的爱好非常简单。
第一是聊天,无论什么时候嘴巴都停不下来,就算是一个人独处,也会自言自语;第二便是享受美食,蒋记卤鸡也算他最爱的美食之一,尤其是鸡腿中的骨髓,那味儿可算是天下第一。
现在,美食享受完毕,又不能说话,他多少觉得无聊。
他歪歪斜斜地靠着院门,抖动着双腿,百无聊赖地从门口向里面探出头去,想要看看里面。
院门后是一面石屏风,就算他把脖颈扭成麻花,也看不到院子里的状况。
不过,他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张伯的不满,张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即便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炼气境武者。
年轻的时候,张伯也是个武者,作为一个冒险者在横断山脉一带讨生活,虽然没有什么名头,却也过得还好。只是,将军不离马上死,水罐难免井边破,在他觉得自己在走下坡路想要返回老家养老的时候,却遇到了仇敌。
年轻的时候,他和对方结了仇。
在冲突中,他占有上风。
后来,那厮就不知所踪,当他重新出现在张伯面前的时候,已经成了某个豪门的管事,手底下有着一批人。
张伯被其重创,打下悬崖。
最终,他活了下来,武功却被废了大半,原本是炼气境第二层的武者,待他能自己走路的时候,修为就已经掉落到了炼体境。
他身上的伤势一直不曾好完全,随着年龄的增长,武道修为还不停地往下掉。
当顾小召把他从街上捡回来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和不曾修炼的凡人并无区别。
对这样的他来说,每多活一天都是捡来的,一辈子无牵无挂,死亡也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他敢瞪聂曾广。
只因为对方不听顾小召的吩咐。
聂曾广尴尬地笑了笑,将脑袋缩了回来。
他恨不得将眼前的老货一刀干掉,像嚼鸡腿骨那样将对方咬碎,然后,一口吞落下肚。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聂曾广并非顾氏的家生子,凡是顾氏的家生子都以顾为姓,如顾飞扬、顾大忠等等,若是顾飞扬等人能够突破到炼气境中阶,修炼出罡煞,便会脱离家生子的关系,得以获取本姓,允许他们创建一个小家族,成为依附顾家的旁门。
聂曾广就出生在这样的一个旁门家族内。
他的祖上曾经是顾氏三房的家生子,其中的一个祖上得到了某个奇遇,修炼到了炼气境大圆满的境界,只差一步就成就先天。
于是,那位祖上得到了祖先的姓氏,改为聂姓。
之后,聂家就作为顾家三房的附庸在某个小镇扎下根来,世代繁衍,有很大一部分寒门的由来都和聂家类似,他们大部分都是世家的附庸。
聂曾广是聂家某房的庶子。
豪门庶子都不受人看重,何况寒门庶子。
所以,他的童年和少年生活都乏善可陈。
更糟糕的是,他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嫡系哥哥不怎么靠谱,长期起来,都以欺负他为乐,一旦觉得不爽就会在他身上找平衡。
聂曾广不过是中人之姿,家族长辈自然不会帮他出面,对他基本是放养状态,说是漠视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