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城,军府偏堂。
那间密不透风的房间中,曹丕和他的谋士贾诩,尚自在围炉对饮。
贾诩是闲定淡然,一杯杯温酒饮下,啧啧口尝,气态闲然的紧。
曹丕却是眉头深锁,一杯酒端在嘴边,摇头叹上一声,方才仰头灌尽,一副借烟销愁之状,仿佛饮下的不是美酒,而是毒药一般。
又是一杯酒饮下,曹丕将酒杯摔在了案几上,双手笼在衣袖之之中,又是一声叹息。
那一声叹息中,暗藏着诸多情绪在内,有失落,有无奈,也有抱怨。
贾诩却只淡淡一笑,举起酒勺来,继续为曹丕斟酒。
“不喝了,越喝越心烦。”曹丕将手一摆,一副躁动烦闷的样子。
贾诩却没听他的,依旧将酒倒下,淡淡道:“外面风雪交加,天寒地冻的,喝一杯温酒正是妙事,二皇子何必自寻烦恼呢。”
曹丕看了看已满的酒杯,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酒杯往案几上一摔,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你说父皇也真是的,几个月前还说要历练我,要我好好表现,分明有立我为太子的意思,可这一转眼的功夫,他就立了我那大哥为太子,我能不烦么。”
“大皇子只是当上了太子而已,又没当上皇帝,眼下陛下春秋正盛,殿下还有的是机会,急什么呢。”贾诩淡淡的宽慰,举杯浅呷一口美酒。
“可是,眼下他不但当上了太子,还被父皇委以守城重任,有了足够立功树威的机会,将来若他再跟马家联姻,势力就将更加根深,我还怎么能撼动他。”曹丕皱着眉头道。
贾诩却冷冷一笑,“陶商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守长安城看似可以立功树威,实际上却等于是置身于危境,稍有不慎就会声名毁于一旦,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差事,就让给大皇子又怎样。”
曹丕酒杯举到嘴边不动了,若有所思,似乎被领悟到了什么。
贾诩接着道:“再说那马家,太子就算能娶了马家小姐,得到了马氏的势力帮助,但殿下你不要忘记,陛下这个人猜忌心最重,马家在朝野影响力这么大,陛下心中焉能没有忌惮,眼下若再跟大皇子联姻,成为了外戚,以陛下的心机,难保不会反过来对大皇子也心生忌惮呢。”
曹丕眼前一亮,那副表情,仿佛蓦然间省悟了过来,于不好之中,看到了几分好事。
“文和先生言之有理啊,这么说来的话,我那大哥眼下看起来又荣升太子,又要跟马家联姻,又坚守长安城有功,看似是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福祸难料,先生是这个意思吗?”曹丕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兴奋。
贾诩笑而不语,浅饮一口美酒,当是默认了他说话。
“嗯,这样说来的话,我还是有希望的,只是看着我那个没什么头脑的大哥,在长安城耀武扬威,我这心里就有气……”曹丕心情好了很多,却仍嘀嘀咕咕,仍存几分不爽。
就在曹丕嘟囔抱怨之时,外面亲兵敲门,称是天子已率大军至陈仓城外五里,请示曹丕要不要出城迎接。
天子已至陈仓?
曹丕吃了一惊,放下手中酒杯,一跃而拉开了房门,冲那亲兵喝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父皇他明明正在长安城抗击陶贼,怎么可能来陈仓?”
那亲兵慌忙道:“小的岂敢谎报军情,我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陶贼已于数日前攻破长安城,太子殿下更被陶贼所俘,天子不得已之下,才放弃了长安城,连夜退至了陈仓。”
长安城破!?
太子被俘!?
这两个惊人的消息,如两道惊雷一般,接连的轰入了曹丕的头顶,轰到他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的空白,整个人都惊愣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啊?”曹丕一脸的匪夷所思,连声音都在发抖,“几天前父皇不是还发来消息,说大哥他以坚冰覆城的妙计,战退了陶贼,确保长安城稳如泰山,怎么才几天功夫,陶贼就攻破长安城了?”
亲兵忙又道:“回禀殿下,根据消息里称,当日天气突然转暖,坚冰融化,陶贼就是抓住了不到两个时辰的空隙,以千门天雷炮和重型破城锤轰破了长安城。”
曹丕恍然省悟,紧接着却又陷入了更加茫然惊惑之中,口中惊道:“天气忽暖忽冷倒也是正常,可是陶贼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那么多的天雷炮调动出来,除非陶贼能事先窥知天象气温变化,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曹丕陷入了惊愕茫然之中。
贾诩却拂了拂手,将亲兵屏退,重新关上了房门。
再无外人时,贾诩方才捋须叹道:“这个陶商,当真是神鬼莫测,连这样一闪即逝的机会都能抓住,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慨叹之后,贾诩苍老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不过,这个消息对国家不利,对二皇子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