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卜中生、卜算子看着木匣,也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林白帆见卜寿不接,干脆直接将木匣打开,将人头倒在了桌上的菜汤碗里,菜汤顿时洒出一片。
卜寿豁然起身,浑身颤抖。
一颗脑袋煞白煞白,似乎被石灰处理过,可纵是如此,脸上还有一些肉腐烂了,眼珠子都没了,成了两个孔洞。
饶是如此,卜寿还是靠着眉角的麻子辨认了出来,这是周渊!
林白帆直接将蔡业的脑袋抓起来,搁在卜寿碗筷处,然后退了回去。
张九经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侧身跑出几步,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娘的,不是说来卜家做客吃饭,哪里有酒没喝,筷子都没动直接丢人头的?
这饭还让人怎么吃,浪费啊。
虽然张九经没看到正脸,但从顾正臣的话里已经猜测得出来,卜家一直在寻找周渊、蔡业,可始终没消息,顾正臣做好事,将这两个人给带了过来。
丫的,带人还能只带一部分的,你可是知府,斯文的文官!
元廷的人也没如此野蛮啊。
卜算子看向顾正臣,深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如此可怖的一幕,顾正臣竟没有半点不适,反而是镇定自若,嘴角还透着淡淡的笑意。这是多强大的心性才会面对人头表现的如此自然,浑似尸山血海早已习惯!
卜中生腿有些软,手微微颤抖,不知如何应对。
卜寿拉了拉椅子,坐了下来,抬手将蔡业的脑袋拿起,端详着对顾正臣说:“顾知府,这份礼物我可不太喜欢。”
顾正臣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本官不善送礼,偶尔挑一次,竟没有称你心意,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下次,下次来时,本官好好选一些礼物。”
卜寿将脑袋丢一旁,又将汤里面的周渊脑袋丢在地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咀嚼着说:“顾知府,好好的一桌菜,非要搞乱,怕会伤了不少人胃口。”
顾正臣靠在椅子背上,笑道:“没了胃口,总还能吃几口。可若是没了性命,想吃都吃不得,比如秦信,比如吴康。”
卜寿眉头微微一皱:“顾知府似乎话里有话。”
顾正臣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招册,摇晃了下:“吴康、秦信在上刑场之前,交代了不少事,这让本官想起了一个域外语言——阿卜杜拉。”
卜寿手猛地一颤。
顾正臣继续说:“唐宋时期有一支大食人进入中国,为融入汉家,便从阿卜杜拉的发音中使用了蒲音,化为蒲姓。至于后面的事,不需要本官细说了吧。”
卜寿知道,顾正臣知道了蒲寿庚,知道了卜家的源头。
顾正臣站起身来,端起酒壶,走向卜寿:“过去的人和事,都有些久远,本官不便追问。但有些眼下的事,本官需要一个交代。”
“何事?”
卜寿紧张起来。
顾正臣直言:“在本官没有来之前,泉州府征收两税,其中有些县是折色丝绸,这一点,你可知道?”
卜寿微微点头:“听闻过。”
顾正臣端起卜寿的酒杯,缓缓倒酒:“可县里征上来的丝绸送到府中,然后这批丝绸就不翼而飞了。这事,你可知情?”
卜寿眯起眼睛:“不知。”
顾正臣搁下酒壶,看了一眼萧成,萧成从怀中取出一份账册递给卜寿。
卜寿接过,翻开看了两眼,眼神中有些慌乱。
顾正臣淡然一笑:“本官偶然得到这本账册,上面记录了不少令人震惊的事。若将这账册递给朝廷,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卜寿没想到,几年毁掉的账册,竟再一次重现人间!
顾正臣收回账册,沉声道:“交出卜秀,本官走。”
卜寿目光深邃地看着顾正臣,缓缓地说:“这账册未必是真吧,若随意写几笔,就能定罪于人,这府衙官员也做不安稳吧?”
顾正臣笑道:“那是自然,所以,本官需要他协助调查,以证人清白,定账册真伪。”
卜寿咬了咬牙:“如此说来,顾知府送拜帖是来抓人的,既是如此,直接派衙役前来不是更好,何必劳烦大驾?”
顾正臣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酒水:“现在还不是府衙与卜家撕破脸的时候,在本官没有掌握更多的证据之前,自然不会派衙役前来。不过,若本官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到那时,高参政亲至,也保不住卜家。”
卜寿看着向门口走去的顾正臣,不能发一言。
顾正臣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身道:“另外,卜寿这个名字不错,但昌元老人这称号并不吉利,元已败走关外,想昌起来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