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是么?......」谭白门望着浮沉子吃惊的表情,淡淡的笑道。
「你说那阴阳教的机关大阵是......是你搞出来的?......这不合理啊......」浮沉子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道。
「你不是谭敬的儿子么......一直流浪,你什么时候学过这些奇门遁甲,机关埋伏这些东西的?」浮沉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爹年轻时,初为漕运官员,那也是意气风发,抱负非常的......谁也不是一开始就......只是后来,身不由己......」谭白门说到这里,方才停了下来。
「实不相瞒,我爹年轻时,曾经有个过命交情的朋友......他叫羊均......便是现在的工部员外郎......当时我家跟他家乃是通家之好......我幼年所有的玩具,就是羊世叔家的那些翻板转板连环板,各种小机关......少年时,我所看的书,也很多都是机关术和奇门遁甲方面的东西......所以,搞出这个并不难......」谭白门淡淡道。
「哦......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浮沉子这才恍然大悟道。
浮沉子的历史水平没有苏凌的高,自然不知道羊均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羊均的......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由于我设计出了阴阳机关大阵,那蒙肇又在我的策略下,将阴阳教一步一步地发展到现在如此庞大的势力......冬去春来,夏去秋至......恍恍间,四年有余......到后来,我想,我也许会一辈子都要在阴阳教度过了......一辈子做那个叫做忘机的道士......而谭白门......怕是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
谭白门吸了一口气,神情之中满是沧桑。
「直到......我遇到了你,后来又遇到了恩公苏公子......我知道,命运不会让我就这样一直的平静下去了......我从龙台浪迹到这天门关......躲了四年,却终究还是要面对当年的旧人,还有......我躲了这许久,都躲不过去的......萧元彻一族......」谭白门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宿命感和无奈感。
「道兄啊......其实从苏公子踏入阴阳教被我遇见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认出他来了......也许是苏公子贵人多忘事,如何能记得我这小小的谭白门呢......所以,他不知道,当年济臻巷的旧人,如今就在他的眼前......」谭白门缓缓道。
「于是你找了个机会,与他相见,表明了身份......所以,我跟他之间的谋划,其实你一直都知情,只是道爷我并不知情,对么?」浮沉子一脸揶揄道。
他觉得苏凌这件事真不够意思,害的自己瞎担心了这么久。
谭白门却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并未即刻去见苏公子表明身份......我甚至心中一直很挣扎......也很矛盾......我一直在想自己要不要背叛蒙肇,返回头帮助恩公......那段时辰,我整个人都是撕裂的,矛盾至极......蒙肇对我有知遇和栽培之恩,也救过我的性命......更视我为谋主,在整个阴阳教,我能有如此超然的地位,也是因为他......我若是背叛他......是不是太小人行径了呢......」
浮沉子闻言,不动声色道:「你说的话,倒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你说过的,那蒙肇已经不是之前的蒙肇了,他是一个被权力的欲望和野心操控的恶鬼,妄为人也!他不仅用血腥的手段祸害百姓,编织洗脑的教义蒙蔽人心......更为了能让阴阳教的人和信徒能
够完全效忠于他,在他们体内种下了要命的蛊虫......这样的人,就算之前对你再好,如今也只是一个疯子......你当初为他所做的一切,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成为如今这个样子的么?」
「谭白门,这样的人......真的有可能成为天下之主,九五至尊么?」浮沉子说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我不忍背叛蒙肇,不仅仅是因为我跟在他身边这许多年,得到了他恩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道兄,你有没有想过,谭白门一无名气,二无出身,三无家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逃兵和乞丐,就算我才气逼人......世间有才者众矣,为何他偏偏如此看重于我呢?」谭白门沉声说道。
「这......道爷也想不通......」浮沉子摆摆手道。
「因为蒙肇对我说过......我的所遭所遇,我的学问才能,跟他很像,他感同身受......他说,在我的身上,他能够看到曾经的自己......」谭白门一字一顿道。
「什么?你是谭白门,他是蒙肇,他觉得你像曾经的他?扯犊子呢?你又他对权力如此的疯狂和迷恋么?」浮沉子有些不认同的讥笑道。
「蒙肇也是个可怜人啊......」谭白门说到这里,竟情不自禁的叹息起来,似乎对蒙肇的过往十分的惋惜。
「他是可怜人?谭白门,你这话什么意思......道爷才可怜呢......不是这蒙肇害的,道爷现在早回江南修身养性去了,总好过在这里朝不保夕,素随时把脑袋混丢了强!」浮沉子白了一眼谭白门道。
谭白门也不以为意,缓缓道:「谁生下来.....也不是天生的坏人......蒙肇告诉过我他的身世和经历......当年的蒙肇,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父母都是种田的佃户......可是他却是嗜书如狂,他看到自己得父母辛辛苦苦的种了一年的粮,却要给东家和官府十之八九,而自己家所剩的只有勉强糊口的口粮......他便心中不平......他问他的父母,为什么咱们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无论收成好还是收成坏,总是只有这么少的粮食呢,而那些人,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为什么呢?你们就没想过这不公平么?」
「蒙肇的父母告诉他,他们是天生贱命,他们种的是东家的地,他们是大晋的子民,所以上交那些粮食是他们的命......他们生来就是这样做的,不仅仅是他们,他们的爹娘,他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什么公平,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蒙肇告诉我......当时他的父母告诉他,公平......公平是给那些达官贵人,世家豪门的......而他们这些贱民小民......从来没有什么公平!......」
浮沉子一时语塞,只得支支吾吾道:「这......这也是无奈的事情......这里面的原因太多......也不便展开来说......」
「当时蒙肇这样跟我说的时候,我心中已然感同身受了,想我谭白门,这些年的所遭所遇,又有什么公平可言呢!」谭白门的脸上透出一股恨意道。
「蒙肇说,从那时候起,他就更加发奋地读书,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干些农活之外,便是读书读书......他说,他当时只有一个希望,就是靠自己,读书考取功名,一朝高中,从此成了官身......便可以改变全家的命运,才有所谓的公平可言......」谭白门道。
「呵呵......说的倒是挺励志的......那他去考啊,为何走了这条邪路?」浮沉子冷笑道。
「
考了......还不止一次,整整五次......却全部不第,名落孙山......」谭白门一脸无奈道。
「呵呵......这怪谁去,自己的学问不行......怨天尤人啊?」浮沉子冷笑讥讽道。
「不!不是这样的!蒙肇之才,是我平生仅见,他看书能够过目不忘,什么学问都是一学就会......更写的一手好诗,一手好诗文......他之才,就算考不了状元,但三甲还是绰绰有余的!」谭白门蓦地提高了声音道。
「额......这么牛X的么?......那为何会屡试不第呢?」浮沉子眯缝着眼睛道。
「他最初几次不第,也是以为自己学问不成,可是到最后,他仔细地观察了放榜上的那些考中的人的名字,终于发现了端倪......」
谭白门顿了顿,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失望一字一顿道:「这世间,没有公平可言......无论任何事!皆是如此!」
「大晋取士,两策并举,其一乃是延续了近一千年的察举,其二便是科考......看起来,两种方式,能够最大程度的囊括这天下才子......然而,细细了解之后,才会发觉,其实无论是科考还是察举,都是一丘之貉,所谓察举,说是每隔几年,由朝廷下恩旨,各地的太守、州牧和在朝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推举一些德行、学问俱佳的人,不用通过科场的方式,直接入朝为官的方法。这里面已经有问题了......」谭白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