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渤海城的城门楼上。
臧洪拍打着桌案,怒声吼道:“无德之人,某何能奉!不见,不见!斩了来使,丢出城去!”
臧洪的几名侍卫领命,立刻退下去。可怜那个倒霉的使者,还没来及的发出什么长笑来就被人一刀砍了脑袋。
“臧令君……”一旁的渤海主簿皱着眉头说道,“如今城外围困多日……仓廪已然虚空矣,或能支撑十日,十日之后……”
袁绍生病,大军虽然拖拖拉拉的来了,但没有攻城,只是将渤海县城团团围困。
渤海被围城多日,许多民生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最为主要的还是粮食不足了,毕竟青黄不接的时候,原本就因为袁绍几次征调,没有多少储备粮食,城中很多普通民众只能依靠去城外樵采才勉强度日,而现在城池被围,无处得粮,自然问题就大了。
城外的袁军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袁军也不攻城,只是派遣了使者前来劝降,却不了直接被臧洪砍了头颅。
臧洪如今年近五旬了,皮肤黝黑,面容消瘦,穿着一身葛布衣袍,听了主簿的禀报,说道:“城中大户怎么说?”
“……这个……”主簿迟疑了片刻,说道,“皆拒见于某……甚至有言,此乃令君与袁大将军之怨也,岂能牵连地方……”
“混账!”臧洪勃然而怒,沉声说道,“无道者,人人诛之!岂能自保于家,视仁德道义于无物邪!”
主簿默然。
“某府中尚有些粮草,且取之,分发与兵卒!”臧洪挥了挥手,做出了决定。
主簿抬起头来,看着臧洪,说道:“令君!某知令君乃忠诚之人,如今世道昏,人心浮乱,令君反袁,纵然振聋发聩,荡清寰宇,然终须虑及家人……纵然事不可为,也要留下些血脉才是……”
“汝!”臧洪先是怒,然后渐渐的平息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无忠义于身,与虫豸何异!某臧氏之人,生当俯仰无愧天地,断然无苟活之辈!”
“令君!”
主簿待要再劝,却被臧洪轰走,无奈之下,也只得按照臧洪的命令,取臧洪家中去取那些可怜的粮草了。
臧洪穿着那一身的葛布衣袍,更多像一个老农多过像一个县令,离开的城门楼,巡查城防。渤海兵卒见到了臧洪,纷纷行礼。
自从臧洪到任,便没有克扣过这些大头兵卒一丝一毫,不仅如此,还将原本在军中的蠹虫全数清查出来,当众斩首,使得军中腐朽之气顿时一清,若不是臧洪之下,确实没有什么统军大将,凭借臧洪这些军中士气,或许倒也可以放手一搏。
越是位于最下层的民众,便越是质朴。因为这些人的需求最简单,有口吃的,有件衣服穿,有个地方能遮风避雨就算是幸福的生活了,而臧洪到了渤海之后,最先关注的就是这些,臧洪也自然受到了这些最为基层民众的拥护和爱戴。
至于城中大户……
呵呵。
阶级本身就是如此,利益向某个方向倾斜,自然另外的方向上就少了,就好比本科生一个月六度电就够了,反正给多了都是让这些人整天玩农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倾斜给留学生,毕竟留学生晚上的学习任务比较重……
然而这些城中大户也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国事为重,嗯,大局为重,嗯,仁义为重……
反正差不多吧,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臧洪在渤海之中声望很高,但是城中大户却不是非常的配合。
“令君放心!”兵卒之中有胆大的高声喊着,“只要某三寸气在,定然舍命保得令君安危!”
“哈哈……”臧洪展颜而笑,丝毫不以为兵卒这样有什么违礼之处,“并非保某一人安危,乃保着天地正气!吾等固然有一死,然天地忠义不可亡!”
周边的兵卒闻言,都是肃穆正容。这些人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做忠义,但是他们相信跟着臧洪便是一种忠义,纵然明知道这是一个死局……
臧洪心中也不是不清楚,但是终究还是有一份的期盼,期盼着就像是酸枣会盟,当时为了反抗董卓的暴行,忠义之士汇集而来一样。如今袁氏无道,或许便有忠义之士,将汇集于渤海……
以渤海一地,抵抗袁绍显然不现实,但是若是各地响应,袁绍便自然溃败,就像是当年的董卓一样!
然而臧洪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已经是截然不同。
围城一天天继续。
粮草一点点消耗。
臧洪期盼的所谓忠义之士终究无人来,等来的是袁绍愤怒的命令,强令围城兵卒立刻攻城,否则就斩中军主将!
袁军开始攻城,而渤海城中,粮草基本耗尽。
战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时陷入了死局之中,见不到任何得希望曙光。
臧洪见等不来外援,目中原本的神采也渐渐的黯淡下来,终于是在一日攻城间隙的时候,召集了兵卒将校说道:“袁氏无道,所图不轨,奈何冀青各将,迫于淫威,竟无人来援……洪於大义,不得不死……而今诸君无事空与此祸!今城不日将破……诸位可先城未败之时,趁夜将妻子出,各自逃命去罢!”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惶恐,有人无措,但是也有人高呼:“今府君求大义,无畏生死,吾等原如蝼蚁一般,受府君恩泽免饥寒之苦,得府君授忠义之道,岂可逢大难便舍府君,苟且求生?原与府君共生死!”
虽然臧洪和兵卒哀兵舍生忘死,但是实力上的差距和粮草的短缺,渤海城终究时没能守住多久,终于是被袁绍兵卒攻破,臧洪死于刀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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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死局之中的,并不是只有臧洪一个人。
袁术披衣而起,额头冷汗淋淋,他做了一个噩梦,现在虽然说大多数的细节已然忘却,但是依旧记得迎头斩下的那个冰冷刺骨的刀锋。
“主公,怎么了?”睡在大帐一角的护卫也警醒了,起身走了过来,点起了烛火。
“……无事……”袁术看了一眼护卫,纷乱的心境稍微平复了一些。袁术起身披上大氅,向帐外走去,护卫连忙跟上。
清冷的月光披散而下,映照着袁术有些苍白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