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唯一要维护山东这些乡绅的利益的,似乎是只剩下了曹操,但曹操也是不省油的,要跟着曹操就要付出代价,像是之前那样的阳奉阴违就自然不行了。
可是山东士族,或者说荀氏家族,并没有太多选择权。
还有崔氏等人。
天子能力不足,无法破局,这几乎是所有山东顶层谋士的共同认知。
这年头,天子的名号已经是越来越不好用了。
所以道路就剩下了两条,要么曹操,要么斐潜。
或许在早几年还有其他的方向,但是走到了当下之后,便是只剩下了这样的两条路。
想必崔琰也是看到了如此,所以他倒向了曹操。
政治是妥协的。
曹操也需要山东士族子弟的支持,所以曹操既打压,也拉拢。
山东士族想要保全自身的利益,所以对于曹操也是既对抗,也配合。
天子也是如此。
这是荀或所习惯的模式,或许没有斐潜作为模板,荀或会认为这种模式已经是非常完善了。直至某一天,他看到了关中,看到了关中的斐潜在脱离了这个模板之后,竟然能迸发出更强大,更耀眼的光芒……
这让荀或惊讶,也让他惊恐,是本能的,对于陌生的那种惊恐。
斐潜,毕竟时间太短了。
时间,这是一个充满了魔力的词语。
有时候山东的士族子弟表示要遵从上古,敬效先贤,不一定是完全的愚蠢,也是代表了对于时间的一种敬畏,但是荀或在斐潜身上,似乎没有看到这种敬畏,他肆无忌惮的祛除着原本大汉的那些框架,破坏着大汉的体系。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汉三四百年积攒,是这么多的先贤的智慧沉淀,斐潜怎么就能确定关中就是一条正确的路呢?当年王莽之时,不也是一开始的时候天下皆以为是圣贤转世,中兴有望么?可是后来呢?
虽然如今长安逐渐的在证明了一些事情,但是荀或无奈的发现,他原本还想要再等等,再看看,现在不行了,因为没时间了。
必须到了抉择的时候,非此即彼。
就像是一辆马车,奔驰在道路之上,左边的轮子在左边的路,右边的轮子在右边的路,道路出现了分叉,继续向前,必然是撞死在分叉口上,只能选一条。
至于为什么不能选斐潜那边,其实很简单,因为荀或等颍川士族,已经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曹操这一边。颍川在山东,他们的土地也在山东,他们习惯的家乡,习惯的模式也是山东的,所以他们看起来似乎可以选,实际上也没得选。
荀氏如今已经和曹操瓜葛太多了……
『令君,不早了,歇息罢……』
荀或身后的心腹仆从,轻轻的提醒道。
荀或默然,点了点头。从丞相府回来,他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精神上面却依旧还在担忧这个,考虑那个,使得他难以入眠,便是出来看雪,一转眼之间,似乎又快到了第二天了。
『……』荀或望了一眼东方,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便是点了点头,转身回房。
时光匆匆,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
不管是一个智者,亦或是一个蠢货。
……(*`ェ′*)……
『杀啊!』
常方大喊着,举着战刀冲向了城门。
出问题了。
常方没想到在哪一个普通的民坊之中,竟然还藏着明显是军伍之中的护卫!
虽然说常方有一个出其不意的夜袭,那些护卫也因为长时间的驻守导致有些松懈,但是这些护卫毕竟和一般的家丁有本质上的不同,给与常方的反击自然更加的勐烈……
最后常方他抢了人出来,但是也因此失去了两名好手,并且还惊动了新汲城中的守军!
最终变成了这样的局面,他只能杀出去。
以最快的速度杀出去!
幸好是下雪天,所以弓箭弩失什么的难以施展,否则城头上来一阵箭雨覆盖,常方他们说不得就会死在街道之中!
此时此刻,常方已经杀出了里坊,朝着城门扑去。
一名在城门下值守的兵卒慌乱的朝着常方捅来,却被常方引着战刀一翻一拖,就势斩断右边一个门洞里面小卒的手臂,咬牙拧眉再把刀一抽再一送,回手将战刀的战刀的尖刃穿透另外一个兵卒的皮甲,噗地捅进那人的胸膛。
鲜血顿时从人的嘴里淌出来,在雪夜之中冒出腾腾的白气。值守门洞的兵卒两只眼睛兀地鼓起,失神错乱的目光从胸口的半截刀刃慢慢移到常方的脸上,然后再转向浩瀚昏暗的天空,吐口长气,软倒在地。
常方进步侧身,一脚就踹在一面顶过来的皮盾上,砰地发出一声闷响,在皮盾之后的兵卒不由得踉跄着往边上歪斜了一步,便是被常方横着一刀划过,破开了肚腹,热气腾腾的五脏六腹带着鲜血立刻迸出来。那名兵卒嘴里嗷地一声嚎,抛了手中的刀盾就去捂破膛的肚子,却被常方后面赶上来的彭越顺手一刀就剁在了其脖子上……
彭越是被常方叫来的帮手。
『抽开门闩!打开城门!』
常方对着彭越大喊着,然后伸手将那名兵卒掉落的盾牌挡在了面前,转身立在门洞之中,对着后方追杀上来的兵卒。
虽然常方杀了出来,但是他的胳膊和腿上也有挂彩,身上不知道是沾染这他人的鲜血,还是自己流淌出来的血,反正上下都是血气升腾,好在伤的都不是要紧地方,他还能勉强支撑住。
他挡两下退一步,再挡两下又退一步,喘息之间就被几个曹军守兵逼回门洞口,侧身让过一个从一侧曹军兵卒,再想挥刀时却听到『铛』的一声响,常方的战刀便是砍在了城门洞上的条石上。
对面的曹军兵卒觑得机会,便是面露狰狞举着弯刀扑上来,恨不能一刀把常方斩成好几段!
常方手一松,弃了战刀,只是将盾牌一顶,盾牌那边噼过来的刀会不会砍倒自己身上,只能是先处理另外一侧的对手,手一扬托起那人拿刀的右臂,将其战刀顶开的同时抓住那人的肩膀,鼻腔里哼一声便是用力拉扯,那名兵卒不由自主就被拖到了常方面前……
常方头先向后扬起,然后便是狠狠的顶了上去!
在不知道是面骨还是鼻骨的碎裂清晰脆响中,那名兵卒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塌塌的倒了下去。
常方随手抛下软得就象一摊泥的敌人,一抬腿胳膊一伸,又是揪过另一个对手。那已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傻了,手里拿着刀竟然没去砍常方,就那样被常方一脚踹在那人的裤裆之处,顿时又是一声诡异的声响,那人发出了一声灭绝人寰的惨叫声,便歪着身躯倒了下去……
门洞口突然漫起一股屎尿的臊臭味。
那个被常方一脚踹到要害的兵卒显然是失禁了。
若是论在战阵当中杀敌,常方未必是那些统兵将领的对手,但是在狭小的地方,比如室内,或是像是当下的城门洞之中,却能让常方完全的施展出其搏杀的手段来。
常方连续的击倒对手,并且还是失去了手中战刀的情况下,尤其是那名屎尿失禁的兵卒的惨状,更是让追杀而来的兵卒稍微回缩了一下,显然是被吓到了。
门洞口这极其短暂的对峙,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咣当一声,硕大的门闩被拉扯出来,掉落在地面上。
寒风呼啸而出,城门被扯开了一条缝。
『走!快走!』
『护着孩子的先走!!』
常方将脚底下的长枪或是战刀挑起,然后疯狂的朝着门洞前方投掷,为了让彭越和目标能够先出去。
剩余的几名手下奋力挤开城门,常方举着盾牌护着,且战且退。
但是,随着人手一个个退出了城门外,常方承受的压力便是越来越大,最后等到他自己要出去的时候,就出不去了……
在常方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被蜂拥而来的兵卒一枪扎在了腿上,旋即整个人都歪斜了,旋即不知道多少刀枪齐齐而来,敲打扎刺在盾牌上,也在常方身上留下了好几道的伤口。
血液喷溅出来。
常方惨叫出声。
『常头!』
城门之外的人扒在城门缝上喊着。
『走!都走!』常方嘶吼着,鼓起最后的力量抵挡着,吼叫着,『走南线!快带着人走!快走啊……』
在城外接应的人牵着战马冲到了城门外,拉扯着那些逃出来的人上马,匆匆逃离,但是常方自己则是永远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