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道炉】之主(1 / 2)

道炉大殿殿前,血雾弥漫。

熟悉的血腥气息,回荡在空中,道九托腮看着眼前一幕,不由想到了若干年前的场景。

嗯……看来人类与妖族,其实差别也没想象中那么大。

谢玄衣收剑而立,他踩过机关术师的残骸尸块,缓缓来到女子身前。

“楚姑娘,好魄力。”

两人之间,横着一尊金身大佛。

肉佛的躯壳仍然坚硬,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但他的眼眸却已暗淡,整个紫府神魂都被击碎,死得不能再死。

“杀了他,就只剩你我了。”

谢玄衣以剑鞘一侧,轻轻拍了拍那尊矗在面前的大佛。

轰的一声!

大佛倒地,烟尘四散。

坐于烟尘那端的女子,竟没有趁机动手,而是默默拨弦——

嗡!

音浪被震地鼓荡开来!

“不杀他,结果只会更糟。”

楚蔓声音很轻:“他们二人虽是洞天,但已被贪欲和惶恐所控……若不能为我驱使,留其性命,又有何用?”

谢真的这段离间之语,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量。

可若加上【道炉】器灵的那番煽风点火,效果便不一样了!

谢玄衣呵呵冷笑一声,他知道这女人不是善类,不过如此狠辣,倒也有些出乎意料。

一位金身境,多少可以派上点用场,说杀就杀了!

“谢公子,这【道炉】的规矩,我听明白了。”

楚蔓平静道:“想取走它,需以鲜血浇筑……如今两位洞天,皆已身死道消,若你想拿走【道炉】,楚蔓可以相让。”

“让?”

这一番话,更让谢玄衣意外:“楚姑娘不想争?”

“大造化,谁不想要?”

楚蔓微微一笑,道:“只是我更想与谢公子交个朋友,百花谷那些人,与谢公子应是一路同行,如今没见到踪影,想必已被送走了吧……如此看来,只要离开秘境,便也不会耽误【道炉】的拿取,楚蔓可有说错?”

谢玄衣望向道九。

道九无奈道:“不错。”

他坐在幔帘之中,望向楚蔓的眼神多了三分欣赏之意,这女人出手果断,而且反应很快……是个好苗子。

“你奉游海王之命,来白泽秘境,杀了百花谷,也杀了楚家幕僚,最终两手空空返回。”

谢玄衣讥讽道:“就不怕那位王爷责怪?”

退一万步!

就算游海王不追究……楚蔓在秘境中所做的事情,也必定会被百花谷追究!

“王爷?”

楚蔓面色如常,淡淡回道:“比起游海王,我倒是更害怕百花谷那些剑修。”

谢玄衣眯起双眼。

其实事到如今——

游海王的身份,已经没什么悬念。

将姜家和百花谷带到鲤潮城局中,暴起发难。

很显然。

这位王爷便是至道书楼卦算出来的“血光”,今日楚蔓在秘境中清除异己,便是替游海王排除麻烦……知晓这一局真相的人,没有几位。之所以招募那些南疆邪修,便是因为他们无需知晓太多内幕,只需要按照命令行动,杀人。

楚蔓不害怕游海王。

因为她知道游海王要做什么——

她更知道,做这种事情的后果是什么。

无论鲤潮城的结局是什么。

游海王,大概率都会死。

哪怕真的成功晋升阳神,能够侥幸从大褚边境逃出,日后也只能在妖国疆土活动。

她楚蔓的小小背叛,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还能为了她一人,折返回来,将其杀死?

“有趣。”

谢玄衣讥讽道:“你觉得你还有回头路,还有第二個选择?”

“只要谢公子点头,妾身就有。”

楚蔓双手搭在琴弦之上,淡淡的尘屑在殿前飞扬,衣衫飘飞,在光影中显得缥缈出尘,不似凡尘中人。

“所有人都被杀了。”

“百花谷那些弟子,也被提前送走。”

楚蔓望着谢玄衣,道:“只要谢公子不说,谁知道我还活着?”

谢玄衣沉默了。

的确,只要自己愿意配合,的确可以营造出楚蔓“死”在白泽秘境之中的假象。

“你说得有三分道理……”

谢玄衣叹息一声,而后话锋一转:“只是,我为什么要点头?”

他掷出芦苇剑鞘!

一道流光,撞碎漫天尘屑,犹如利箭疾射而出!

楚蔓沉默不语,双手按弦。

一缕无形音浪,击中剑鞘,将其打得倒转飞出,谢玄衣重新伸手将其抓住,随后掌心发力,剑光出鞘,层层音浪连绵卷来,犹如江潮,一浪胜过一浪。

楚蔓音杀百花谷大师姐洪婧的一幕,再次出现!

只不过谢玄衣的神魂,远非洪婧可以相比——

他拔剑出鞘,而后翻腕震出剑花。

以谢玄衣的神魂境界,完全可以硬抗沧海吟,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以剑意对抗音浪杀意!

剑光兜转,在身前流淌。

无数音浪层层叠叠如江潮席卷,而后被连绵银光切斩开来!

谢玄衣就这么“缓步”而行!

楚蔓加快拨弦速度,那件九品宝器激荡出的音浪最终几乎连绵成线,没有丝毫断绝痕迹,而谢玄衣掌心的“芦苇”,也划出一枚完美无缺的圆。

大潮之中,一人独行。

道九坐在大殿之中,眼神沉醉,静静聆听着这曲千载难逢的奏乐。

他听得出来,这曲“沧海吟”中包含的情绪。

表面看起来怒浪连绵,起伏不定。

但浸入这些浪潮,便会发现……每一道乐音,都饱含着绝望,死寂。

这像是一个“死人”弹奏的乐曲。

谢玄衣也觉察出了异样。

楚蔓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意图都是“求生”,而此刻的音杀术中,却包含着浓浓的死意。

最终。

谢玄衣持剑来到了楚蔓身前。

沧海吟一曲尽了。

任凭楚蔓如何灌注杀意,这曲弦乐始终掠不进谢玄衣的身前三尺,那把品质远不及古琴的“芦苇”,将所有潮水,尽数击退——

最终琴弦崩断。

一串猩红血珠在空中抛出,滑落,坠地。

谢玄衣并没有出剑。

楚蔓按在断弦上的双手十指已是鲜血淋漓。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知道结果。

自破虏号奏乐之时,楚蔓便知道,谢真神魂境界深不可测,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与之为敌。

直至此刻,她才明白。

原来二人之间,相隔如同一道天堑。

“楚姑娘,还有什么遗言么?”

谢玄衣将芦苇递出,剑尖抵在女子下颌之处。

“……”

楚蔓轻轻笑了笑,并没有任何反抗,反而很是顺从地扬起了雪白脖颈。

她注视着谢玄衣的斗笠,问道:“谢真,可敢摘下斗笠,以真面目示人?”

这句话,在破虏号上她曾说一次。

而那时候谢玄衣,以一句“伱可担得起后果”,轻飘飘将其驳回。

如今,楚蔓再次开口。

这世上有什么后果,比死更可怕?

“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檀衣卫特使,也不属于皇城。”

楚蔓笑了:“甚至,你根本就不叫‘谢真’。在将死之人面前,都不敢展示真容,说明你是真的很害怕一些事情……你在害怕什么?不会是在怕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