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正在下一盘大棋。他躲在幕后，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战争中的芸芸众生，用无所不能地黑手操纵着一切。这一场大战也是如此，共同体看上去赢麻了，但其实是输麻了。帝国付出的一切，都是皇帝陛下准备牺牲的棋子，都在全知全能的皇帝陛下的预料之中。

这就是赫里托·河文先生的意思了。

余连听着自然是很不愉快的，总觉得这是在侮辱所有战死在这一场战役中的地球将士。可是，他也知道，这次作战自己虽然大赢特赢，但背后确实存在阴风弥漫的妖气。

“本质上，伊莱瑟尔陛下和卫王一样，也是神秘主义者啊！”余连笑道。

河文先生的表情有点僵硬，虽然在躲闪，但眼神中流露的不满还是被余连捕捉到了，大约是觉得这实在是太辱皇帝了。

“我记得，皇帝已经在元老院和枢密院上现身过了，甚至有过一分钟的电视讲话。”余连开始思索。这就意味着，他并没有在闭关，也并没有飘在天上，而是脚踏实地开始一点点干涉“俗务”了。

对普通的蒂芮罗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信号了。

“皇帝陛下是无所不能的真神，但祂终究还是爱着银河帝国，爱着他的人民的。”赫里托·河文露出了敬仰崇拜的神情。

余连看着已经从天域市长沦为敢死队员的弗兰摩尔人，充满同情地叹了口气。

对方沉默了一下，也发出了同样的叹息：“好吧，我知道，您想说在，这是奴隶主对奴隶的爱，这是主人对牲畜的爱。可是，就算是明白这种事情，除了自寻烦恼，又有什么意义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早就已经习惯这一切了。”

余连道：“而且，如果是个公道的主人，对牲畜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如果是个强大的奴隶主，奴隶也是能分到一点荣光，也能自豪地挺起胸膛。自古以来，一切皆是如此。”

弗兰摩尔人苦笑道：“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的事，便不见得就一定是正确的。可是，只要它没有表现出让所有人都见识到的恶果，便是很难改变的。”

这家伙的头脑很清晰，说得有道理。不愧是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当到个副宰相，枢密院大臣的人。

“我所有的人生都是在银河帝国的支配下度过的。我在这个体制之下成长，学习，工作，实现自我价值，即便是被这个体制抛弃的时候，也无法否认它的成功，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悲哀。所有的非人种族，越是在帝国的体制之下获得成功，便越是显得可笑，您想要笑就笑吧。将军阁下，您完全可以笑得更大声一点。”

余连摊手：“在当初战神祭的时候，便有两个古美亚少女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了，她们也让我随便笑。”

“……那您呢？”

“我笑得很开心。”余连如此道，然后便大笑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弗兰摩尔人倒是泰然自若地等着余连一次性笑完，这才道：“说起来，艾米娅小姐已经伤愈出院了，现在正在智慧宫大学就读。”

“我听说了。我还听说，她现在已经算是皇室企业的正式雇员，甚至还有宫廷女官的身份。”余连道。这自然是娅格妮丝告诉自己的，不过，这也是大半年前的消息了。

战争开始之后，自己就和新大陆的一切关系几乎失联了。那个时候，娅格妮丝正和北风开拓公司的同事们正在兰萨星系搞开拓探索，说不定现在正在那个未开垦的原始星球上玩荒野求生呢。希望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都一切好运吧。

当然，也希望还在帝国的艾米娅好运。那个古美亚姑娘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曾经是古美亚人的领袖，但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希望帝国皇室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个单纯的吉祥物吧。

“……陛下天恩浩荡啊！”赫里托·河文道。

“那您呢？准备继续沐浴哪里的天恩吗？”余连道。

“异蜕计划失败了，我便已经没有资格了。”赫里托·河文苦笑了一声，在自己仅剩下的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撑着自己的半身立了起来，诚恳道：“所以，将军阁下，可以向您投降了吗？我发誓，我对您是会有些用处的。”

余连觉得这家伙未免转变得也太快了，一时间并不是太想信。虽然人的命运要考虑到历史进程，但这货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可是成为了帝国副相的人，而且也是第一位进入枢密院的非人类大臣。这或许要归功于橘……布伦希尔特女皇的有容乃大，但他本人对帝国的忠诚，应该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吧？

这家伙也确实从未掩盖过自己的忠诚。他对伊莱瑟尔皇帝表现出来的态度，更像是狂信徒对真神。

……好吧，这也是许多帝国异星种族的通病。据说越是在帝国体制内混得好的异种族人，对皇帝便越忠诚，或者说虔诚。

看看这家伙，上一秒钟还在展现对皇帝的忠诚和崇拜，但现在就要投降他的敌人了？

“将军，在最后的大战时，我躲在旁边，看着您击败了卫伦特王和盖蕊贝安公爵，夺去了空中庭院，便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他大约是看到余连露出了怀疑的目光，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我虽然很想要进步，但对性命很看重。”

“嗯，为了80亿弗兰摩尔人，才选择成为死士？”

“那是刚才为了求您手下留情的话术。只不过，我只是投降了您，而非蓝星共同体。”他圆润的下巴上的六条腮腺同时抽动了一下，像是咸鱼的嘴巴似的一开一合：

“现在，我在全银河所有的官方报告中都上了失踪名单，那就让我继续失踪下去吧。我会暂时在这个虚境中待命，帮您解开这个空中庭院的全部功能。我在这里呆了半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甚至卫伦特王都比不上。”

他眼睛的闪烁着异彩，又用商量的口吻道：“您是在用特殊方法夺走了这个宝具的中枢控制，离完全解开其秘密，还远着呢。”

他几乎说对了。余连想，这并不是我的特殊方式，而是小灰做的。

她所做的事情，便是帮余连复原了“空中庭院”的完整能量模型，点出庭院模型之中最重要的中枢节点同时也卫伦特王和它的精神联系了。

用白银龙息持续打击这些节点，便能剥离宝具和卫王之间的联系。然后，就是注入自己的灵魂，让它变成自己的形状了。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还要面对反扑……等等，现在想一想，敌人的反扑也还是很激烈的。

盖公爵确实是本来就有伤，和虚境领主一场大战之后也算是油尽灯枯，确实没剩下多少还能反击的余地。至于卫王，他的硬实力确实不如自己，也从来就不是一个敢于向强敌亮剑，越级杀怪的战狂。

即便是如此，他们也确实表现出了足够的斗志。

甚至就连卫王那种端正的苟道中人，都能顶着被自己用灵子风暴糊脸的危险，也开着龙威光环和荆棘光环和自己近距离缠斗。

他当然是要为了那边的盖公爵，创造释放精神灭咒的机会，也确实是在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