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蟒服中年人来到近前,向一名侍卫说道:“我要见内相。”
侍卫腰胯长刀,袖口绣着“解烦”二字,其中一人比了手语:什么事?
这些侍卫竟是只能听,不能说。
蟒服中年人道:“洛城来了三封飞鸽传书。”
侍卫转身上楼通秉,片刻后回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蟒服中年人顺着木楼梯拾阶而上,来到顶层的一扇门前敲了三声:“内相大人,吴秀有要事禀报,洛城有消息了。”
却听屋内传来铜铃声,吴秀这才推门而入。
入得内屋却见不到内相本人,昏暗的屋子里,桌案被一张屏风挡住,屏风上绣着坐蟒,正视来者。
若第一次进此屋,恐怕会被这巨蟒惊到。
吴秀在屏风外,垂首道:“大人,洛城来了三封传书,分别为主刑司林朝青、密谍司云羊、密谍司梦鸡,您想先拆哪一封?”
屏风内许久无人应答,而身披蟒服地位荣宠的吴秀却是连头也不敢抬。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之后的人一边书写文书,一边从容不迫道:“主刑司。”
吴秀赶忙从袖中取出三支火漆封住的细竹条来,他拆开第一支竹条,抽出一张卷起的白纸。
他将白纸抻开,却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文字,片刻后,吴秀有些惊讶:“大人,云羊与皎兔找到刘什鱼的罪证了。”
屏风后的黑暗中有人哦了一声:“他们俩?”
吴秀赶忙道:“我也觉得此二人行事鲁莽,不若派金猪过去。”
然而屏风后的内相不置可否,许久不答,吴秀慌张着低了身子:“是下官多嘴了。”
昏暗中,有人说道:“继续。”
吴秀继续看那封白纸,抬头道:“不是云羊和皎兔立的功,据林朝青所说,是一个蒙面之人帮他们找到的证据。当时情况紧急,再慢一步,林朝青便押着云羊和皎兔回京了。”
“蒙面之人是何身份?”
“林朝青不知,他只说此人先帮云羊和皎兔找到宣纸铺,又帮他们寻到了刘什鱼的罪证……信上就写这么多,接下来拆哪封?”
“云羊。”
吴秀挽起自己蟒服的袍袖,拆开另一支竹条拆开火漆,而后迟疑道:“云羊、皎兔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对那蒙面之人却一字不提。”
屏风后的内相沉默片刻:“这两个崽子好大的胆子,又想贪墨别人功劳。”
吴秀再往下看去,挑了挑眉毛:“大人,云羊与皎兔开棺验尸,发现刘老太爷棺中无人,对方可能没有死。刘家好大的气魄,此事都敢弄虚作假。”
他悄悄抬眼,想要透过屏风观察内相的反应,却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却见那屏风后的内相,第一次停下书写文书的毛笔,悬于纸上:“云羊与皎兔是什么打算?”
吴秀道:“云羊与皎兔请调附近的密谍司‘解烦卫’去洛城,当众开棺验尸,拆穿刘家。大人,刘家刚奏报万岁爷,想给刘老太爷追个封赏,此事若属实,已是欺君之罪!”
内相沉默思索。
吴秀又道:“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内相道:“由云羊与皎兔协调解烦卫前去,我司礼监不知情,将纸条毁了。”
这么说,不管云羊与皎兔做什么,都是这两人擅自做主。
成了便成了,败了自然由这两人做替罪羊。
下一刻,吴秀直接将那纸条揉成一团,当着内相的面,动作熟练地吞入腹中。
待咽下纸条,这才又说道:“大人,还有一封梦鸡的信,我拆开看……他不是在开封府吗,怎的用了洛城的信鸽?”
片刻后,吴秀拈着纸条:“大人,梦鸡说,云羊与皎兔花重金请他去洛城,以丙等梦验姚太医学徒陈迹是否为景朝谍探。事有蹊跷,他们验一个小学徒做什么,竟还用得着梦鸡专程前往?”
吴秀见内相久久不答,便壮着胆子抬起头来试探道:“大人?”
内相平静道:这位姚太医的小学徒,就是帮他们抓捕谍探的那个蒙面之人。给云羊写信,让他将此学徒的信息交给我。”
“是,”吴秀重新躬下身子:“大人,白龙那边探知,靖王府世子正从东林书院返回洛城途中,此子啸聚了一些江湖侠客,其中不乏我司礼监登记在册的大行官。您看,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以免他成势?”
那屏风后的昏暗中,内相平平淡淡的回应道:“无妨,不过是些江湖侠客而已。吾以名利二字做刀,可斩天下九分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