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激战,蓬松的雪地逐渐被寒风冻得坚硬起来,天上再也没有新的积雪飘洒下来,双方各自退开了里许之地舔食着自己的伤口,双方之间那一片宽敞的战场之上,洁白的积雪早已被鲜血染红,沉重的马蹄踩踏,又将下面的积雪翻腾起来,红白相间之间,数不清的人马尸体,倒毙于其间。;
一天的恶战,宫卫军倒下了近三千人,而征东军也绝不好受,近两千人的死伤,亦让高远心疼不已,先前不断地骚拢,疲敌,以及连接不断的陷阱布地布置,无一不是为了削弱宫卫军的战斗力,但即便如此,此时双方的战损比仍然接近一比一。打到现在,双方都是筋疲力尽,宫卫军还剩下一千余人,而征东军在兵力上略战优势,也只剩下两千多人了,按照这个伤亡比例,即便最后全歼了这支宫卫军,高远手头的这支骑兵也剩下不多少人了。
抬头看天,风愈加刺骨,这一个夜晚过去,只怕脚下的土地便会变得坚硬起来,那时候,宫卫军的优势便将重新恢复了。
无论是高远,还是颜乞,此时谁都没有想过要就此罢兵,两人就像是杀红了眼睛的野兽,不将对方置于死地,便绝不罢休。高远下定决心要吃掉这支宫卫军,是因为他知道,如此轻易地灭掉东胡的一支王牌军队,以后只怕再也抓不住这样的机会了,三万宫卫军,能吃掉五千人,以后便会轻松许多,他绝不想让他们还有机会活着回去,而颜乞,此时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这场战斗,如果能击败高远,杀死或者活捉他。那么,河套平原这一战,他或许还能绝处逢生,哪怕屈突阿尔根全军覆灭,但只要能杀死高远,那么一切便都是值得的,没有了高远的征东军,必将成为散沙一盘。
颜乞用力地替自己的战马刷着身上的冰屑,落雪,泥泞以及血迹。战马亦亲昵地将头伸到颜乞的脸旁,打着响鼻,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颜乞粗糙的脸庞,颜乞在战斗之中自然会受到征东军士兵的围攻,这匹跟了他多年的战马,与他心意相通,替他挨了不少刀剑,身上尽是细密的伤口,看着那一处处翻卷的血肉。颜乞的心极痛,从怀里掏出上好的伤药,倾倒在马身上,只不过那些伤口太长。那点伤药,完全是杯水车薪。
从脚旁的鞑裢里掏出一把黄豆,递到战马的嘴边,战马狼吞虎咽地吃着豆子。颜乞转头看着征东军所在的方向,此时双方都是精疲力竭,虽然只隔着一两里地。但却都没有余力在此时发动进攻了,恢复,是双方此时竭力想做的一件事情。
谁先恢复体力,谁就会抢先发动进攻,而这,恰恰是颜乞最担心的,虽然自己的部下因为这一天血淋淋的厮杀,心气,火气都被重新勾了起来,但这并不能持久,而这数天以来积累下来的疲惫,一旦爆发,将不可收拾。高远既然选择了这里作为战场,想必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布置,对方好整以暇,自然是后勤不虞,在这一方面,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与对方相比的。
“大将军!”身边传来一人轻轻的呼唤,颜乞回头,看到的是乌苏拉坦,乌苏一部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
“怎么啦?”颜乞又掏出一把豆子,递到了战马的嘴边。
“晚是,上我们摆脱他们的最佳时机,咱们的战马,已经恢复了大半的体力,可以试一下,如果再纠缠下去,咱们只怕会全军覆灭在这里。”乌苏拉坦道。
“摆脱他们?”颜乞摇头道:“你以为对手会任我们走脱么?我们的粮食还能坚持几天?就算暂时摆脱了对方的追击,但只要他们坠在我们的身后,我们还能长了翅膀飞上天去?”
“总是可以试一试,大将军,与其全军覆灭于此,不如试着做一做,不做怎么知道不行?大将军,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这些东胡健儿死得这样不值,换一个地方,这里的勇士也许一个人就能打他们十个。”
“我知道你不是怕死!”颜乞叹息道:“但如果我们生出你这种念头,那才会死得更快,更没有价值,乌苏拉坦,眼下这一战,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我们击败高远,要么我们覆灭于此,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乌苏拉坦默然半晌,“好在没有继续下雪了,这一夜过去之后,地上积雪便会冻结实,我们也许还有几分胜机。”
颜乞嘿的一声,“我们能想到的,难道对方想不到?而且今天这一夜,只怕难熬得很,风越来越冷,我们的大帐都丢得所剩无几了,大家怎么熬过这一夜?真要冻得连路都走不得了,明天怎么战斗?”
乌苏拉坦吃了一惊,“大将军,你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