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血痕在一圈圈地扩大,明台低下头去,看着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嬴英,眼圈却是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向嬴英叩了三个头,站了起来,转过身,向着外面大步走去。
大殿之门轰然被拉开,耀眼的日光一下子倾泄在明台身上,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明台跨出了大门,斜眼瞧了一下瘫坐在边上的范睢,冷冷地道:“范首辅,大王已经去了,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范睢无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明台,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光芒,“明台,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与你有关。”
明台笑了笑:“范首辅,与我有关与否,现在还重要么?大王死了,现在城内玄衣卫与周玉的人打得天昏地暗,外头路超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大秦要完了。”
“为什么?”看着明台大步向着台阶之下走去,范睢扶着门窗站了起来,问道。
明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范睢:“范首辅,你还记得二十余年前的陈阔么?”
范睢一下子僵住,“你,你是陈氏后人,陈氏不是死光了,早就已经断后了么?”
“如果真断后了,我怎么会站在你的面前。范首辅,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改革之策,秦国怎么会大乱?路超又如何会反?我又怎么会觅得这样的良机?首辅大人,路超的旗号可是诛奸佞,清君侧,这个奸佞指得是谁,你心知肚明吧?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逃命去吧?”明台仰天长笑着大踏步离去。
范睢颤颤巍巍地站在黑冰台那厚重的大门前,看着明台远去的背影。苦笑起来,听着城内到处传来的喊杀声,看着一处处火头冲天而起,浓烟遮天蔽日,昔日天下最强的国都,此时已成修罗地狱。他缓缓转身,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一步一步踏上那黑色的地面,地上有血,那是嬴英的,此时正顺着那刻画在地面的疆域图缓缓流淌。
“大王,是我害了你啊!”范睢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嬴英的尸体前,死不瞑目的嬴英此刻正圆瞪着双眼,不甘地看着黑冰台大殿的穹顶。“臣无以赎罪,只能随着大王去九泉之下。在哪里,再给大王叩头陪罪,大王却慢些走,臣来了。”
范睢站了起来,惨然一笑,身子微蹲,猛然向前窜去,一头撞在大殿中黑色的柱子之上。脑浆迸烈,顺着柱子软软地滑了下来。
明台大步向前走着。在他身后,黑冰台卫士们开始逐渐汇拢过来。
“指挥使,范首辅于大殿之内触柱身亡。”
明台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向前走去。
“回指挥使,周玉所部突出包围圈。杀出城去了。”
明台一下子停了下来,脸上泛起怒容,“混帐,怎么搞的,三万玄衣卫。还没有将他兜住?居然让他出了城,他在城外还有五万部属!”
明台觉得有些气急败坏了,将周玉杀死在城内,这是既定的计划之一,城外的那五万周玉部属,也是秦军的士兵,只要周玉死了,并不难收复,可是周玉活着,那事情就难了。
“指挥使,那三千士卒着实悍勇,玄衣卫着大部分士卒都在城墙之上防御,兵力分散,而来参加校阅的,新兵居多,此时外面路超又急攻城墙,玄衣卫左右支绌,实在是有心无力。”
听着部下的辩解,明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卢将军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卢之恢,玄衣卫副统领,而作为玄衣卫统领的白起,此刻还在南阳郡被农民起义军以及出蜀的温义所部缠得死死的无法脱身。
“明指挥使!”南门城楼之上,卢之恢满脸都是烟尘,“东城和北城都已经丢了,周玉自内向外打,路超自外向内打,末将实在是抵挡不住。”
“你不说了,我都知道了。”明台举起了手中嬴英的佩剑,声音沉痛地道:“大王已经去了,临终之前,命令我代掌玄衣卫,全力保护太子突围。黑冰台的人已经接来了王妃与太子。”
明台一向都是嬴英的心腹,深受重用,掌控着黑冰台,卢之恢根本不虞有诈,当即躬身领命。
“指挥使,我们现在怎么办?”卢之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