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徐文长今天确实是以心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也都和盘托出,自己若是再藏着掖着,可能会让人心生不快,为以后的合作也蒙上一层阴影,于是他在桌上写道:“徐兄确实大才,所谋者深远,只是刚才您跟在下所说的这些方略,有没有跟小阁老商量过?”
徐文长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天狼兄莫非是小阁老的亲信?”
天狼摇了摇头:“我锦衣卫与严阁老父子现在关系微妙,当年陆总指挥确实在倒夏言一事上与严阁老和小阁老多有合作,可是现在这种合作已经基本上告一段落,我天狼这次来杭州,只是奉了陆总指挥的意思,与小阁老无关。”
徐文长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既然如此,天狼兄又为何要提到小阁老,皇上授予了胡部堂在东南全权处置的大权,小阁老现在只不过是工部侍郎,东南的平倭大事并不需要向他作禀报。”
天狼微微一笑:“徐兄请不要误会,只是因为胡部堂是严阁老亲自举荐的人,所以于情于理,东南之事需要向严阁老汇报才是,而严阁老毕竟年老,现在诸事也多倚仗小阁老,故而在下才有此问。”
徐文长冷笑一声:“天狼兄是不是也把胡部堂当成了郑必昌,何茂才之类的人呢?心中只知有严阁老,不知有皇上,有国家?”
天狼“哦”了一声,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听徐文长这意思,也不愿意和严党扯在一起,看来陆炳的判断没有错,胡宗宪虽然是严嵩所举荐,但并不是那种正宗的严党,这个人应该是可以争取和合作的。
徐文长正色道:“天狼兄可知为何徐某会来胡部堂的军府中效力吗?”
天狼的眉头一动:“听说是胡部堂听到了徐先生的才名,诚心相邀。而徐先生之才又不太适合八股科举的文风,所以才会入府参幕。”
徐文长哈哈一笑,迅速地写道:“天狼兄不必有话藏一半。徐某屡试不举,但有点小名气在乡间流传,不过徐某心高气傲,并不愿意走这种幕僚的路子,还是想应试中举
,加上原来也和天狼兄一样的想法,以为胡部堂是严嵩所举荐。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人,因此一开始也并不愿意就这样出山。”
天狼微微一笑,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可是徐先生最后还是出山了,难道是被胡部堂三顾茅庐之类的盛情所感动?”
徐文长笑着摇了摇头:“三顾茅庐倒不至于,只是胡部堂确实亲临寒舍,与徐某彻夜长谈。我二人惺惺相惜。一夜下来就互为知已,尤其是胡部堂有意在东南大展拳脚,施展平生所学,并不愿意受制于人,这才是我徐文长出山的根本原因。不要说严世藩,就是严嵩,也不能动摇胡部堂消灭倭寇,平定东南的意志。”
“何况严世藩此人。世间早有公论,不要说别人。就是我的同乡好友沈鍊,也是对他们父子深恶痛绝,天狼,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你,跟你初次见面就这样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吗?就是因为沈鍊给我写过信,说锦衣卫中,只有你天狼是真正毫无私利,一心为国的好男儿,而且有勇有谋,眼光深远,事关国事,可以跟你展开胸怀交谈。”
天狼没有想到沈鍊会这样为自己说话,微微一愣:“我在锦衣卫的时候几乎没有和沈兄打过交道,想不到他会这样看我。”
徐文长点了点头:“天狼兄可别忘了,沈鍊虽然官品不高,现在只不过是个七品经历,可是他跟陆炳却是至交,不少锦衣卫的行动细节和方案,陆炳都会和他谋定而后动,除了这次他上书参奏弹劾严家父子的事情是没有和陆炳打过招呼外,其他大部分锦衣卫的行动都是由他直接策划,谁忠谁奸,他都清清楚楚。”
天狼想到沈鍊当年在南京城平倭时的英姿,又想到他扳倒奸臣不成,反被流放边关的结局,心下黯然,叹了口气:“能当沈兄此评,此生虽死无憾矣,只可惜沈兄蒙冤,我却无能为力,唉!”
徐文长的眉头动了动,在桌上写道:“天狼兄,沈兄上书的事情,事先跟我也在书信中提过,当时我劝他暂时不要冲动,严党势大,尤其是东南一带,朝廷离不开胡部堂,这时候如果倒严,势必要牵连胡部堂,这对国事不利,其实更好的选择是等胡部堂在这里建立了功业之后,回朝入阁,到时候再联合其他内阁成員慢慢地架空严党的势力,这才是稳妥之道。”
“毕竟严嵩和清流派大臣恶斗数十年,得罪人无数,若是清流派大臣主政,他就是为了自己下台后的身家性命,也要占着这个位置到死的,但如果是作为他门生的胡部堂,他倒是可以放下心,争斗也不至于那样激烈,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扳倒严党的方法,对国家的伤害也最小。”
天狼的眼中冷芒一闪,也跟着写道:“看来徐先生也不喜欢严嵩一党了?”
徐文长点了点头,写道:“严党祸国殃民,擅权误国,揣测上意,打压忠良,此事天下尽人皆知,又何必讳言,我等读书人,心中自有良知,即使是胡部堂,虽然位列严嵩的门生,但是对严党中大多数人,尤其是严世藩的做法,那也是深恶痛绝的,只是人在官场,有些事情不得已罢了。”
天狼点了点头:“那徐先生也知严党这些年的罪恶,就这样放过他们,公平吗?”
徐文长微微一笑:“凡事要一步步来,严嵩下台之后再跟他们慢慢清算,也不是不可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让严嵩下台,这就需要两个条件,一是皇上要从心底里厌恶他们,想让他们下台,二是国家并不是非他们不可,就算打倒了严嵩父子,也不至于影响国家日常的事务,这就需要南北的战事都能够平定,又有良臣入阁主政才行,清流派的那些人,多数也只是嘴上夸夸其谈,并无办事的能力,严党中的不少人,虽然贪污**,可是办事的能力却是很强的。”
天狼从心里对这套言论并不是很赞同,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避开这个话题:“那徐先生的意思,你的这套方案,并没有和严世藩商量过了?那如果和他对倭寇的策略不符,怎么办?要知道胡部堂是他父子推荐来东南的,他们能扶起胡部堂,自然也可以把他踩下去。”(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