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个城市的贫民和市民阶层,也都被人给借机扇动起来,整夜整夜的游曳在河洲废宫的彼岸;自发监视和威胁着,已经是众叛亲离的国王一家;甚至还有一位王室支系的成员,宣誓加入平民派。
但就是这种坐困愁城的日子里,反而给特蕾西亚留下最后一段美好的回忆。因为,平时各自都有社交活动而忙碌不休,很少有时间聚在一起的家庭成员,如今却在软禁中获得大量安静相处的时间;
母亲甚至开始向身边的侍女学习,如何将衣裙裁改缝制成她所需要的尺寸;而父亲则是找打了一副封存的手工台,而亲手给她制作了一些小玩意;她甚至希望这段与世隔绝的时间,就此延续下去。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种困顿中的平静也被人打破了。随着满身血污惊慌失措冲进来的卫士,报告有人暗中为对岸的暴民,打开了通往河洲废宫的通道和门户;仅剩下军刀和佩剑的卫士们抵挡不住。
接下来,是在废宫当中拼命的逃亡,以及不断被点燃焚烧的建筑和火光、人声喧嚣。那是一段严重缺失的记忆;只记得废宫中侍从和仆人被杀死分尸,女官和侍女们也被撕碎扑倒,消失在人群中。
最后特蕾西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等她重新恢复清醒意识的时候,已经在一艘塞纳河上的游船上。而河洲废宫的方向,已经彻底被熏天的烈焰所吞噬,身后城区内则还在持续发生着暴乱。
拯救她的是某位姑父,也就是国王堂妹的丈夫蒙蒂埃侯爵;被宪章会议所通缉的保王党领袖之一。只是他对这个过程始终讳莫如深,而一遍遍反复强调,特蕾西亚身为王室最后血脉的使命和责任;
然后,她在王党控制的城堡和庄园里,度过了整整十年时间;在这里作为王党的精神象征,她接受各种各样的教育,更遇到那位赛里斯血统的老师,在他强烈恳求下暗中传授女性的防身术和技巧。
然而随着北方的勃艮第王朝建立,以及南方自由军异端和叛党的崛起;蒙蒂埃侯爵居然战死在了,与勃艮第军队的争战当中。他所组建的地下王庭也崩解离析,甚至在北方王朝的劝诱下发生内讧。
而价值已经大为缩水的特蕾西亚,则是辗转到了旧王党中的教会派手中,余下的时间,在不断的辗转和躲避当中度过的。大多数时候,她装扮成修女而躲避各种盘查,也亲眼看见各种苦难与凄惨。
直到饱尝颠沛流离的她,被送到圣米歇尔山上。在这里,她也曾经为神圣而虔诚的氛围所打动,暗自下定决心投入天主的荣光,最终以修女身份在此度过余生。直到身边那些人突然决定将她灭口。
至少,特蕾西亚在辗转流亡的过程当中,并不是毫无收获的。除了当初在极度不安全感之下,暗中磨炼的格击技艺之外;她还私下学会了好几种的语言;其中也包括了那些监守者惯用的旧拉丁语。
这是为了抹除和区别于法兰克王国的最后一点影响;由圣罗兰下令随军教士,重新整理和统一规范的语言。所以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下,她毫不犹豫的偷袭了对方,然后又沿着地下荒废通道逃走。
至少,她身为白色鸢尾花王室的血脉,哪怕走投无路之下的自行了结,也不应该在死前继续受辱在这些人手中。而这些年的经历也让她多少明白,身为前王室仅存的女性成员,所具备的最大价值。
就是替那些具有野心的臣下或是贵族,生下若干具有王位宣称权的男性后裔;然后,就此“病逝”在历史记录当中。如果只是为了血脉延续,她并不是特别抗拒这种命运,但必须出自她自己选择。
因此,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她甚至爬出了危险的悬崖,来逃避那些监守者的追杀。直到一声突然起来的大声叫喊,惊飞了海鸟也将她从藏身处撞落下来……但她是怎么活下来,记忆又缺失了。
这时候,她所在行船突然就停下来;而后有数名穿着蓝色军服的女兵,涌入舱室散开四下警戒起来。而后一小群穿着白兜长裙的女仆,也脚步轻缓的涌上前来,不由分说开始为特蕾西亚穿戴起来。
而看着一边硕大赛里斯立镜当中,从一身伤痕累累的娇躯,到梳理打扮得宜的蕾丝花边和桃红色缎面长裙;以及洗去了染色之后,重新变成银白色的发髻,特蕾西亚却有些旧日重现恍然若梦一般。
而这种暗藏的疑惑和隐抑的情绪,在她被簇拥到了甲板上的那一刻,也最终爆发出来了。“特蕾莎……”在大船停靠的岸边,赫然站着一个戴着灰色斗篷的女人,却发出她魂牵梦绕的熟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