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五姓七望之族荥阳郑氏的郑太常/郑休远,乃是一个身材魁伟,相貌堂堂的中年官员;说起话来却自有家世出身的儒雅书卷气。作为太庙的某处配殿失火,他身为留京的太常少卿自然无可回避。
而身为东宫女主人的裴妃,也有理由专门召见他一趟,以为质询具体的情形。虽然这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但是在例行的问话结束之后;他也无可避免的遇上了郑娘子,不由脸色微微凝重叹了口气。
“锦屏,你可还好呼么?”但他还是主动开口招呼道:“妾身尚好,既有女儿的藉慰,亦有娘娘的看重,”郑娘子平静的说道:“只是妾身尚有一事不明,之前的口信,可是出自兄长的本意么?”
“锦屏,你只想知道这个么?”郑太常眉头锁的更紧,但随即就松开再叹道:“不知你愿信否,口信之事的确出自我手,但却并非我的本意,更与本家脱不了干系;乃是有人居中自作主张而已。”
“大兄,你我相熟也有二十余载了吧!”郑娘子却是出乎意料的改称道:“就算妾身被罚没入宫,您也未尝停过接济和援手;妾身始终铭感在心。但究竟怎样的家门干系,令您也要讳莫如深呢?”
“锦屏,家门自然是有所苦衷的,就连我也身不由己为其所累,不得不为尊者讳。”郑太常也无奈道:“但我未想过,有人会暗中作祟,变成如此不堪局面;他们明明保证,只为你寻个良配尔。”
“良配?良配!”然而听到这句话,郑娘子的语气越发低沉,身体却气极一般微微颤抖起来:“妾身又何当家门,如此关爱之甚啊!家门确是为我寻过一个良配,但当良人不再,妾身就已心死。”
“唯今之念,也不过是想要好好的将女儿抚育成人,以为脱离受人驱使的苦海而已;妾身之前尚在庭掖十载岁月也熬过来了。如今不过侥幸辗转东宫,又何当大兄和家门……如此挂怀和用心呢?”
“二十六娘……你莫不以为,身在东宫之中就能远避纷争,从此置身事外了吧!”郑太常也脸色微微凝重,叫着郑娘子的排辈道:“源自君上的宠眷,终有倦怠之期,唯有另择良配方得长久啊!”
“你……你……怎能,如此无端妄自揣测,牵强附会于妾身呼!”郑娘子闻言却面色微变,当即崔然落泪道:“难道,妾身在太常心中,就只能是以色事人,曲意奉承与君上,方才得以出头么?”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尤在韶华,总不可能阻挡的了,来自家门乃至旁人的悠悠之口吧!”郑太常也满脸烦恼道:“为今之计,最好的解决之道,便是在东宫门下的俊杰中,择一而配。”
于是,这场不欢而散的短暂会面结束之后,郑娘子回到了命妇院的宅子中;虽然眼角隐有泪迹,但是反而像是轻松和释然了许多;随即她就毫无征兆的一把抱住了,正在愁眉苦脸编写书目的女儿。
“婉儿啊婉儿,日后阿母就只有你一个至亲之人了。”郑娘子一时间难免情发由心的泪眼婆娑道:“阿母你是怎得了,突然说起这些?”女孩儿却不明所以道:“女儿不是一直都是,还有狸先生。”
“对,还有狸奴先生,不是亲人,也胜是你的亲人才是。”郑娘闻言,却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在旁舔爪看热闹的江畋;他不由抬起头来纳闷道:“女人,这又关我什么事情,你是不是搞错什么?”
“却是妾身孟浪和僭越了,先生乃超脱世间的天上仙班,又怎可与我辈凡俗同日而语呢。”郑娘子不由略带感伤道:“就连妾身也不过沾了婉儿的光,才有幸得到先生援护和指引,又怎敢奢望。”
“其实,倒也不是不可能,或是没有机会。”江畋却又反过来道:“只要你能够给我制造足够的乐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有生之年给你一点指望。”然而,郑娘子闻言却脸色一下变得奇怪起来。
“不知,先生,需要怎样的乐子。”短时间内就有一抹绯红,悄无声息从她耳根蔓延到双颊:“妾身……妾身,也不知道能做到与否?”江畋却摆摆爪子:“其实很简单;只要带来足够的变化。”
“变化……?”郑娘子不由一愣,这才有些思维艰涩的转变过来:“又是怎么样的变化。”江畋再度摇了摇尾巴,躲过女孩忍不禁的偷袭道;“从自身和他人的命运,到整个时代的变化都可以。”
听到这个结果,郑娘子在心中暗自吁了一口气;却有些情以何堪和自忏渐愧,自己的无端猜疑和胡思乱想,又有些许怅然若失的遗憾和空虚。毕竟她刚才下定决心,为了女儿与家门断绝逐渐往来。
却又本能的想要为女儿,找个可以依靠的对象;哪怕它只是一只猫儿形态的仙人。就在郑娘子的患得患失之间,外间突然传来了宦者的通报声:“奉中殿(太子妃)之命,赐食掌书张氏及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