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摸索着在一个角落放下拐杖,气喘吁吁地坐在方桌前,干咳两声,叫了碗酒一饮而尽,登时精神倍长,嘴里哼唱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时便有店小二朝老者冷言道:“孙老爹,你那老伴都过世几十年了,你怎地还念念不忘?”
孙老者答非所问,声音沙哑道:“孩子他妈走那天,千叮嘱万嘱咐,叫小老儿要盯紧村口,有人会送大批金银财宝来。小老儿这可没一日落下。”
店小二道:“孙老爹,你这话说了几十年了,烦不烦啊!这几十年来,你每日要来店里喝上一碗酒,账可都还欠着呢。”
孙老者道:“欠着欠着,总有一并还上的那天!”
店小二道:“掌柜的说了,你满嘴说的都是瞎话,这世上怎会有人将白华华的银子往你口袋里送?你若不还钱,明儿便不给酒喝了!”
孙老者乱须一呲,怒道:“不给喝酒,老儿便上你们用来酿酒的泉眼去拉屎撒尿,瞧还有人来喝你店里的酒?”
店小二怒目白了他一眼,道:“你……你等着,我这便叫掌柜去!”
不一会儿,有个中年汉子大腹便便出来,手中拿了把刃口森然的菜刀,戟指孙老者喝道:“糟老头儿,你喝了酒想赖账?”举起菜刀就往孙老者瘦如干柴的右手剁下。
萧影大惊,右手在左手中的酒杯边上一弹,酒杯平平疾飞向中年汉子,在他屁股上一撞,复又反弹飞回,被他捏在手心。
中年汉子但觉屁股上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往前一大马趴,扑在方桌之上,菜刀呛啷啷掉在地下。
如尘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中年汉子一瞅之下,断定是她在自己背后做了手脚,恼羞成怒,起身便大咧咧向她冲过来,朝她肩膀抓到。
萧影哪会让他碰师父一根毫毛,右手双指夹起一只筷子,朝旁边的柱子上一掷,筷子反弹回来,正中中年汉子的额头。
萧影原也不想伤他,筷子反弹的力道虽猛,却是横向撞在汉子额头上。
汉子头脑一晕,仰天向后摔倒。
孙老者年纪虽大,仍还有一颗门牙粘在嘴皮内,陡然见中年汉子摔倒,张大了嘴,露出半颗牙齿嘿嘿而笑。
中年汉子没做理会处,爬起身来哇哇大叫:“何方蟊贼胆敢戏耍老子,快些滚出来……”
叫了半晌却一无动静,这才摸了摸额头,又揉了揉屁股,沮丧着脸道:“奶奶的,青天白日撞鬼了!”
他中筷之前,双眼瞧得清清楚楚,眼前一男一女两人连小手指都不曾动一下,是以断定不是二人下的手。
萧影的武功出神入化,出手快如闪电,他一介凡夫俗子,又怎会看得穿其间的奥妙?
经两次惊吓,中年汉子便也不敢朝孙老者耍横使霸。
不一会儿,孙老者哼着小曲儿,拄着拐杖,一步一停,缓缓出了酒家。
萧影师徒朝店小二一打听,均说不识李曲其人。结了酒钱,出门牵了马朝村子而去。
如尘边走边乐道:“方才那汉子真好笑,呵呵!”
萧影道:“师父,你说那孙老者每天到酒家来等人送金银财宝,可是真的?”
如尘道:“听他的口气,只怕不假。可这世间真会有这等事么?”
萧影沉吟不答,霍然叫道:“啊呀,那孙老者少说也有百岁年纪,咱们要找的人,何不向他打听?”
当下如尘跟着萧影上马朝前追去。
转了个弯,炊烟柳陌,已然在望,孙老者在前首佝偻着身子,正往村巷凉舍间走去。
萧影飞马过去,翻身下地,向孙老者行礼道:“老丈,可否向您打听个事儿?”
孙老者继续往前走得两三步,方才如梦初醒,抬起一张皱皮老脸,望了一眼萧影,侧过耳朵来。
萧影知他未听清,便又在他耳畔将问话重复了一遍。
孙老者不置可否,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凝神倾听。
萧影靠近他耳边,说道:“晚辈向您打听个人,老丈可听说过一个叫李曲……”
话到这儿,孙老者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惊声道:“你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