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捧破布,流着眼泪,呆呆出神,心里只在想:“若雪死了,若雪她死了……要不然……要不然这儿怎会留下她身上的碎布!她定是怕我醒来肚饿,出来找吃的,就此……就此……”哪敢往下再想。
又四下里寻得几日,他心里带着绝望,一路下得雪峰,悻悻东往。
越往东走,天气越加暖和,可他的一颗心,仍然留在幽情谷外那座雪峰之间,好不冰冷凄凉。白若雪的音容笑貌,楚楚身姿,成了他无时或忘的伤痛。只觉离天山愈远,心里的负罪之感愈烈,便似白若雪是自己亲手杀死一般,直把自己在心里骂死千万回。
过莫高窟,不日来到嘉峪关,愈感脚下步履沉重。
连日来因心里悲苦,整个人萎靡不振,只随手在路边采些野果蕨菜,聊以充饥。
心中哀痛,身子骨亦虚弱至极,心想:“与其这样心里受苦,倒不如再回天山探个实在。天山派人多面广,不准若雪给他们碰上,顺道救了回去。崔赫痴迷于若雪,时时派人盯梢找寻,亦未可知。”
言念及此,心里便有些释重,进店叫了两斤牛肉,灌了几杯烈酒进肚,不觉精神大长。
出门买了两匹骏马,一路疾驰向西,日夜兼程,两匹马儿换着来骑。
才第二日傍晚,便跃马来到天池湖畔,见到纪然、凌梦莎坟头枯草乱根已然长出嫩芽,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
他又进天池湖心的楼阁间查看一番,内里寂然无人,唯见残阳洒着余辉,映照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
心想这里乃天山派前辈高人清修之所,现下天山四老已然身故,无人驻扎于此,事属正常。
仰目瞧托木尔峰银装碎绿,巍然眼前,心知骑马上峰极难行进,便弃马步行,飘然上峰。
行至峰巅,来到楼宇近前,门庭寂静,一派萧然。他微感奇怪,可也不敢大摇大摆,贸然入去。
飞身上了屋檐,蹑足来到大殿顶上,听得内里人声嘈杂,似乎起了争执?
他轻手掀开屋瓦,佝偻着身子朝里一张,只见崔赫长身立于中堂之上,面目俨然,口沫横飞,喝骂之声涛涛盈耳。
殿侧五花大绑,捆着两人,不知因何受缚?
下面几百弟子,自中间划成两拨儿,互相呼斥指责,群情激奋,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只见右侧的一名弟子戟起手指,面朝左侧的弟子怒骂几声,转头朝殿上的崔赫咬牙切齿道:“崔赫,你欺师灭祖,残戮同门,罪不容诛,现下却在此指手画脚,你当我等全是傻子脓包不成!你这个叛徒,今日便叫你碎尸万段!”刷地一声,腰中银蛇出鞘。
右首群弟子个个怒容满面,双眼齐刷刷瞪着崔赫,此时长剑均已在手。
左首的弟子亦是个个紧捏长剑,朝右首边弟子大声呼斥。
崔赫傲然而立,俨然一派掌门之相,不慌不忙坐回中堂大椅,一脸不屑地朝右首边的弟子喝问:“你们哪只眼睛瞧见我杀死同门师弟?哪只眼睛瞧见我背叛师门?若不得我崔赫昔日挺身护派,天山派早便给人灭了。如今你等听信小人是非之言,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给我杀了两个叛徒!”说最后一句话时,虎着一双眼,瞪在被绑缚的两名弟子身上。
右首边一名弟子越众而出,喝声道:“慢着!”
话声甫落,他右手一伸,亮在手心一枚挂坠。
萧影凝目看时,这人却是虚月的徒弟子颜。
天山弟子大多识得,子颜手中这枚挂坠,乃白若雪之父白圣当年赠给崔赫之物。崔赫常自以此为荣,在其他弟子面前炫耀,嘴里自然说成这挂坠是他与白若雪订亲之物。大多弟子信以为真,对掌门这位准女婿自然礼敬有加。
众弟子不知崔赫这枚挂坠何以旁落,此刻皆自心存疑问,静候子颜如何说。
只听他道:“这挂坠,众位师兄弟妹,可是看实了?”
稍一停顿,见无人更有异议,人人面现疑问,只将双目盯着自己,他接着道:“天山一战,咱们折损弟子好几十人,事后收敛尸首,大伙遍寻天山上下,唯独不见赵力、祁战两位师弟的尸首。两位师弟当日得了掌门之命,下山求援,就此无归,不准道上遇有不测,倒也未可知。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跟子崖师弟那日下峰回山,坐在道旁休息,听得群鸦乱鸣谷底。咱俩够头到路边,往下探视,立见下面的树根之间,沾染了不少血迹。本来想着连日上峰扰客颇多,偶尔死几人在道旁,那也不足为奇。咱俩见时日尚早,下谷一探究竟,倒也无妨。便即攀爬下谷,找到了死者尸首。让咱俩万万想之不到是,两具尸首竟然便是赵祁两位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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