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昀转身回屋里拿了一张喜帖,双手递给赵蟾:“我打算给你送去的,没想到贤弟倒是先来了。”
赵蟾小心翼翼的接过喜帖,打开看后,谨慎放回怀里,多说一句:“情真意切便不在乎虚礼,恭喜杨大哥、翠翠姐喜结良缘,自此比翼齐飞。”
依照游居镇习俗,成亲的规矩繁多,但看他们的举止,是要一切从简,请过他吃了喜酒,这桩亲事算是成了。
杨昀拍手大笑:“贤弟说得好!情真意切便不在乎虚礼!却是为兄眼下的权宜之计,待我金榜题名、郤诜高第,定要给翠翠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彼时再使贤弟不醉不归!”
赵蟾受其感染,渐渐放松心绪,笑说:“静候杨大哥请我到状元郎府中痛饮喜酒。”
“你们呀,说错了。”张翠翠面红耳赤,掩嘴笑道。
杨昀诧异:“哪里说错了?”
她指着杨昀家徒四壁的宅子:“这里已然是状元郎的宅邸了。”
“哈哈……”杨昀无拘无束的开怀大笑。
贤妻扶我青云志。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又寒暄数句,赵蟾告辞离去。
张翠翠盯着少年的背影,刹那间思绪万千。
“娘子走神了?”
“哎呀!喝过喜酒后再这么唤我。杨郎,我只是觉得赵蟾活的怪累的。”她叹道。
杨昀想了下,笑道:“他只不过是个好人罢了。”
“这乱糟糟的世道,好人可是会被坏人讹诈的。”
“你呀,相信他。贤弟不光是好人……还懂得变通,遇事也狠得下心,否则,贤弟哪能跟着老刘漫山遍野的采漆?不像我,呵,胆小如鼠。”
张翠翠扑进他怀里,捂住他的嘴:“不许杨郎这般糟践自己,杨郎在我心底,永远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两人回了屋。
相携落座。
杨昀感慨道:“曾经我当所谓的举案齐眉仅是书上胡诌的虚言,诓骗我等读书人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杨昀也拥有一位可与我举案齐眉的娘子。”
“妾是狐妖,为了哄骗杨郎,当然要虚情假意。”
“哈,若你是狐妖专门来此骗我的,我也甘之如饴、死而无憾!”
“当真死而无憾?”
杨昀一字一字道:“无怨无悔!”
“杨郎!”
她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
杨昀试探几次,才壮着胆子抱紧她的纤腰,视线由她的秀发掠过门框上长着的点点霉斑继而落到铺了一地的阳光里。
……
赵蟾径直去了夕照客栈。
谢婉答应了皮影戏班的请求,允许他们这些伶人在院中排演。
唱腔哀愁婉转、相思不绝,唱词亦极尽生离死别之苦。
去年秋分戏班到游居镇,当夜便是演的这出皮影戏。
赵蟾记得唤作《千丝怨》。
说的是狐妖和书生的故事,结局不好,狐妖深陷情网,为救书生性命,甘愿舍了辛苦修来的道行,重新化成一只懵懂的红狐,这书生也是痴情的,怀抱狐狸赶赴京城考试,成功金榜题名,天下无人不知。当朝宰相的嫡女相中书生,一门心思嫁给他,宰相同样分外欣赏书生的人品学问对此乐见其成,不曾想,书生婉拒宰相之女,情系红狐,满朝公卿见状元郎居然爱上了一只狐狸,嘲笑他是狐痴。
这出《千丝怨》已经到了尾声。
赵蟾只听伶人鸟啼花怨的唱道:“我和你,来生再续今缘。心有千千结,也只当是蛛丝扰人。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了眷属,不似你我,爱怨情愁,有缘无分。”
谢婉在柜台后拄着下巴听的入神,两行清泪滴滴答答掉于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