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在许县的这几日孔融一直住在城外驿馆,天黑之前必归,不曾与任何人应酬。观其为人,臣亦是佩服的紧。”
听完这番话,刘协心里越发感到沉重了。
孔融越是如此,越是表明难以糊弄过去。
而且对方已经去拜见过了正牌天子,想必向天子和其身边的近臣们了解了许多情况。
在知晓许多和天子有关的私密事后再来见他,他应对的难度无疑增大了许多,这次怕是真的要暴露了。
眼珠子一转,刘协心中有了主意。
他黯然一叹,神色无比悲戚:“看来杨公、伏公,以及朕的那些后妃,的确是被曹操胁迫,背叛朕了。
否则孔融在见到伪帝之际,就会当众揭穿曹操的真面目,让天下人都知道是曹操假立天子!”
无论如何,天子身份不能丢。
这种情况下,只能把锅扣在天子近臣和后妃的头上了。
是他们经不住曹操的胁迫背叛了朕!
贾诩见刘协因亲近之人背叛而忧伤,宽慰道:“陛下莫要心伤,他们碍于自身性命安危不敢公开和曹操撕破脸,但也有可能私下跟孔融说明了情况。”
“毕竟要是当面与孔北海说的话,曹操一怒之下不仅连他们自身,就连孔融也要杀了灭口。”
“臣以为孔北海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向天下人承认许县天子的身份,是因为他知晓那只是曹操找来的伪帝。只是在曹操的地盘上不好明言,所以才匆匆赶来邺城。”
贾诩的猜测不无道理。
但那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有道理。
站在刘协的角度,那就大错特错了。
孔融压根就不是明哲保身的人,他若看出天子身份,无论真假都会在第一时间宣布。
他就是因为慎重起见,得两个天子都见一面之后,才会做出决断。
“文和所言不无道理,但朕凡事都喜欢做最坏的打算。”
“假如那个伪帝扮演朕扮演的很好,甚至成功骗过了孔融。你们说朕见了孔北海后,该如何让他相信朕才是真正的天子?”
刘协在郭嘉和贾诩面前可谓是从善如流,他自己没主意,那就听听聪明人的意见。
贾诩思虑片刻,说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正常应对即可……不过有一件事万不可做。”
见贾诩吞吞吐吐,脸色也很古怪,刘协好奇的问道:“何事?”
贾诩和一旁的郭嘉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不可当廷嚎哭!”
闻言,刘协一脸不解。
拉着臣子大哭,这可是老刘家的绝活,效果杠杠的,吕布被他一哭,就神魂颠倒了,怎么就不能用了呢?
看到刘协脸上的疑惑,郭嘉郑重说道:“虽说陛下平日里伪装成懦弱之态,可以骗过袁绍。但恕臣直言……那样的陛下真是没有半点天子的威严。”
贾诩也跟着补充:“奉孝所言极是,若臣是孔北海,见到陛下做如此姿态,定然不信陛下是真龙。”
“天子,九五至尊!当胸有韬略,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神文圣武,统御万方,龙威深重令人望之生畏。”
“等孔融到来后,陛下定要卸下伪装坦诚以对,展露天子威仪。”
听到两人这番建议,刘协半信半疑:“这样吗?可朕以为,哭惨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贾诩嘴角微微抽搐:“陛下万万不可如此……私下里倒是可以稍微哭一哭,可与孔北海相见,必是正式场合,决不可嚎哭。”
每每想到之前和刘协见面时,刘协鼻涕眼泪抹他一身的模样,贾诩就忍不住感到浑身颤栗。
虽然这是拉拢人心的手段,但也要分场合、分人来用。
用得好可以拉拢人心,用得不好的话只会让人觉得虚伪做作。
如他和郭嘉,显然就不会吃这一套。
“朕听文和之言,不哭便是。”刘协颇有些遗憾。
其实他本来准备和之前见贾诩、吕布时一样,见到孔融也哭一手的,顺便把上回在吕布面前跑的摔倒的技巧融入进去,加强视觉效果。
但他仔细啄磨了一下,觉得贾诩说的很有道理。
毕竟谁家正经天子会没事就跟臣子哭哭啼啼的啊。
尤其是面对孔融这么一个古板严谨的老臣,还是正经一点比较合适。
那些做作的手段,说不定只会起反效果。
郭嘉和贾诩见刘协答应不哭,都松了口气。
他们是真的担心刘协在大殿中拉着孔融哭哭啼啼,那可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聊完孔融这件事后,刘协又拉着郭嘉两人坐了一会儿,问了一些自己最近读书碰到的问题才放他们离开。
两人离开之后,刘协依然没有就寝。拿起一卷新的竹简,继续挑灯夜读。
他的努力不是装给贾诩和郭嘉看的,而是实实在在行动了起来。
“如果我依然止步不前,只是靠着一点演技和夸夸其谈就得意忘形,那袁术的下场就是我的未来。”
“我能靠袁绍的庇护安逸一时,但迟早要把他的基业夺走,到时候就是不死不休。”
“成功,我还要面对天下群雄。”
“失败,我必然身死!”
夜渐渐深了,天上繁星点点。
屋内灯火如豆。
刘协仍在伏案读书。
……
孔融和太史慈一路走的很顺利。
先是曹操派人将他们护出豫州、兖州地界。
等到了冀州边境后,袁绍的人马又立刻前去接手。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见到孔融在自家地界里出事,否则真的百口莫辩。
等袁绍的人马将孔融护送到快要抵达邺城时,袁绍更是亲自带人出城相迎。
“国相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我已命人在驿馆内备好了饭菜热水,房间也收拾整齐,请国相落脚,稍作休息。”
袁绍下马,步行走到那辆朴素的马车前,给足了孔融的面子。
孔融在许县的一举一动他都关注了,所以此番仅仅准备了驿馆房间和饭菜热水,并不像曹操一样又是设宴又是接风洗尘。
“让老夫的随从将行李送去驿馆即可,老夫既已到邺城,当要先觐见天子。烦请冀州牧带路了。”
马车中传来孔融那苍老的声音。
袁绍微微一笑:“便依国相之言。”
烈日之下,太史慈拿着孔融的印信和行李独自前往驿馆,孔融乘着马车随袁绍缓缓进入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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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