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对赵传薪的种种资助,孙公武向来是秘而不宣的。
但是陈干例外,因为1905年,陈干离开湖北陆军学堂后,赶赴日本入会。当时,孙公武派遣他来关外开展反清活动。
在关外,有个人是绕不开的,那就是赵传薪。
所以孙公武在今年年初秘密嘱咐他,不但不能招惹赵传薪,不能招惹鹿岗镇保险队,还得交好于他们。
保险队什么战力,从如今在南方活动的张双喜身上就可见一斑。
因为有双喜在,孙公武知道赵传薪“变态”前后的面貌。
变态前,赵传薪是个懒汉,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热爱逗娃;变态后,赵传薪疯狂、嗜血,视人命如草芥。
而赵传薪留胡子和不留胡子的样子,也都被孙公武一一告知陈干。
所以当看见赵传薪后,陈干从言行举止和气质上就怀疑是赵传薪。
此时见了赵传薪刚刚还凶神恶煞,转眼好像个街溜子一样,就更加笃定了。
“啊……”赵传薪瞪大眼睛:“臭不要脸的,谁他妈跟你是自己人?”
陈干:“……”
孙公武只是说要交好赵传薪,的确没说赵传薪入会了。
他尴尬道:“无论如何,赵传薪还请速速离开是非之地。”
“不必。”赵传薪掏出雪茄,剪掉了头点上:“赵某到哪,哪便是是非之地,何处都一样。”
“……”
陈干想了想,竟无言以对。
其实,如果单纯只是赵传薪和新军打仗,陈干无所谓,哪怕孙公武让他交好赵传薪也是如此。
问题是,带兵的管带,已经被他发展为山东同乡会成员,将来会有大用。
见赵传薪油盐不进,陈干跺跺脚,转身就走,赵传薪也不拦。
他瞄了瞄正在磨石上奋力擦刃的伙计,问:“还有多久?待会或许要用也说不定。”
伙计瞳孔收缩:“好汉,俺们这儿没多少营收,换一家抢吧……”
赵传薪哭笑不得,将钱拍在柜台上:“加把劲儿,不用在你这里便是。”
伙计松口气,呼哧呼哧磨的飞快。
没多久,陈干呼哧带喘的又跑了回来。
原来他见赵传薪不为所动,又想去找那管带说话。
结果行军中的新军六亲不认,直接将他打发了,晚走半刻搞不好还要挨顿揍。
没办法,陈干又回来找赵传薪,发现赵传薪依旧无所事事的倚在柜台边看伙计磨刀。
焯!
火燎眉毛,竟然还不急?
“赵先生,再不走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打探到你的行踪,再有半刻钟即到。”
“哦,不用可怜他们。”
“……”
这叫什么话?
伙计终于磨好,先用水冲掉铁屑,然后擦干上油,交还给赵传薪。
赵传薪将刀收好,扭了扭脖子,推开陈干向外走去。
恰好,那位管带领兵姗姗来迟。
有人说鹿岗镇保险队的饷银高,说价格上了天,其实那要分怎么比。
清廷的新建陆军饷章中记载:新军士兵饷银高于湘淮军,步队兵丁每名月支食银四两五钱,伙夫每名月支工食银三两五钱,炮队兵丁每名月支食银四两八钱,马队兵丁每名月支工食银九两……而一个马队管带每月100两,教练士官每月100两,马队队官每月50两,排长月25两……
换算成银元,一个管带每月刨去零头,也要136块大洋;一个士官,也要136块大洋;一个队官,每个月要68块大洋;排长要24块大洋;最低级的大头兵,每月也要6块多大洋……这不算隐形收入。
保险队各个骁勇善战以一打十,关外近年来又是多战之地,给的少谁几把搭理你,给的少谁他妈给你往死里练,给的少谁他妈乐意往死里冲锋陷阵?论战斗素养,此时谁能及得上保险队?沙俄试过了,不行。小鬼子试过了,也不行。新军同样白扯。保险队就值这个价,没地方说理。
赵传薪可不讲九九六是福报,也从来不说给的多了翅膀就硬了反成害……
他见对面的新军,比别处更高更壮实一些,正分散开,将这里包围住。
军警合力,将各个缺口堵住,防止赵传薪逃脱。
陈干出来,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半截。
完犊子了。
距离辛亥年越来越近,赵传薪轻易不动当地驻军,他也搞不清哪些人后来进步、或者开倒车。
但别忘了,距离老不死的吹灯拔蜡更近。
赵传薪觉得也得给爱新觉罗·载沣一个警告:即便你上位,老子也是你招惹不起的人。
雪茄烟的形状,和长-春府上空烟雾的形状逐渐相合。
对面,管带问巡警:“凶手就是那人?怎么还穿着一身甲胄,以为能挡得住子弹?”
管带面长眼大,鼻梁直而挺,五官称得上周正。骑在马上,一身戎装,十分英挺,还带着三分儒雅。
巡警点头:“是,他只一脚,便将日本人踹死,飞出去十来米远,甚是骇人。”
管带扬眉,十分感兴趣。
能一脚把人踹飞十米远的猛人,他还真没见过。
他又指着那人说:“你看,这个时候他还在抽烟,是视死如归,还是有所依仗?”
巡警想了想:“想来,是有所依仗。陈明侯当时劝我先走,不要得罪此人。”
管带一听:“曹总兵交代我妥当处置,如此便不能胡乱开枪了。他总归只有一人,待我上前问问话去。”
于是带着几个随从,打马上前,居高临下喊:“阁下也是勇武之辈,可一念之差,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赵传薪哈哈一笑:“你要是当场倒立拉稀,那才是不可收拾,否则都可以收。”
管带:“你……”
鼻子好悬气歪了。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咋地,你们平时都靠嘴缉拿凶手吗?要打快打,我还要赶路。”赵传薪不耐烦。
“打?”管带看看左右,连兵带警,来了近二百人,各个荷枪实弹。“你是觉得你杀了日本人,还能在大军包围下一走了之?”
“是啊,我是这样认为的。小鬼子不就是拿来杀的吗,大惊小怪。”赵传薪叼着烟理所当然道。
管带没说话,那巡警以为找到了靠山,翅膀硬了,梗着脖子插嘴说:“杀了日本人还想跑,你以为你是鹿岗镇人吗?”
众所周知,鹿岗镇对日本人很不友好。
杀了日本兵和日本间谍,日本没脾气,清廷也无可奈何。想要不死,别去鹿岗镇就完了。
没想到,赵传薪点点头:“是啊,你咋知道我就是鹿岗镇人?”
巡警:“……”
管带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本官吴佩孚,现居管带一职,阁下是谁?”
吴佩孚?
赵传薪心说你留辫子还真看不出来……
吴佩孚这人很多方面表现的都可圈可点,唯独一点,太死心眼,讲义气,和老曹关系太铁。
要是别人来了,例如曾经天津卫碰上的王占元和草原上的包善一,赵传薪说不得今天就要大开杀戒,杀个坤给京城里的猴看看。
但既然是吴佩孚……
赵传薪将雪茄弹飞:“我是赵传薪。”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别地方,报“赵传薪”三字,没听过的大有人在。
但要说在关外,尤其在吉-林省境内,那这三个字妇孺皆知,可止小儿夜啼。
看热闹的人群高呼:“赵传薪,老天爷竟是赵传薪……”
“焯,今儿看见活的赵传薪了……”
“爹,快抱俺起来看赵传薪……”
一直耿耿于怀,写保险队队员薪酬那段读者牛逼哄哄的较真,你真了解那段历史吗?张嘴就瞎几把来。当时的关外,每天刀口舔血,你真觉得给点钱人家就给你卖命吗?不几把动脑想想。那清末新军一个士官月薪136块大洋,合计现在的钱数还接近10万了呢。大漂亮的海豹的军士长,基础年薪也就二十万块,注意,是咱们这边的元子,不是美刀。新军一个士官,俩月赶上大漂亮的军士长一年薪酬。你咋不去跟清廷说说,他们这个设定不合理呢?
战狼拍出来一群人站出来喷,拍第一滴血就要奉为经典。
但凡自己人牛逼一点,待遇好一点,那指定不行。
毕竟待遇低,还拼命,那才叫福报。
毕竟薪水过高反成害,给钱多了,他们翅膀就硬了……老曹说这话时候被溅了满脸的口水,现在反而你们成老曹了是吧?
你们要是去山-东那边厂子看看,小鬼子来了,挑三拣四,条件苛刻,却奉为上宾,好生招待,所有产品务求完美。给自己人的产品,歪瓜裂枣什么都行。而且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你们自己说说看,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妈的老外没少看咱笑话知道吧,还自以为人间清醒挺聪明。除了压低成本和内卷内耗压榨祸害自己人,你们还能干点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