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夏宇龙打累了,也把自己的胸口打疼了。
但他胸口上的那条蛟龙却依旧安然入睡,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他无奈至极,仰倒在地上,仰望着苍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唉!”他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道,“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为何我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过得片刻,他激动的情绪已有所平复,但他目光呆滞,任凭泪水自眼角流淌。
此刻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是认命了吗,还是在蓄积力量,打算与命运抗争到底?
狗娃将他扶了起来,安慰道:“大哥,上天让你如此,就面对现实吧,你看,大哥一定是天龙转世,有龙身护体,是多好的事情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夏宇龙牙关紧咬,闭上了双眼,此刻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就像隔着一层薄纱,看似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这是最让他懊恼的地方,没有之一。
此时,山下传来了吵哄哄的声音,直奔山上而来。
狗娃起身,向山下看去,只见有十几个难民,正领着镇上的一群人已爬到了半山腰。
其中有人骂道:“娘的,这两个狗崽子,整天装神弄鬼!”
“不仅吵得我们半夜睡不着觉,还把我们镇上搞得乌烟瘴气。”
“等找到了他们,得拿出点颜色给他们看看!”
“最好是把他们给暴打一顿,嗯,先打断他们的腿,再听候发落。”
“哼,还有啥好发落的,两条路给他们选,要么滚出我们菊花镇,要么把他们了结在这山上得了,反正官府又不管事!”
镇上的那些人来势汹汹,他们手里还拿着锤子、镰刀、锄头等农具。
如果他们不说出这等恶毒的话来,狗娃还认为他们是到山上来劳作的。
“啊,是来抓咱们的!”
狗娃惊慌失措,容不得半点多想,急忙退了回来。
“大哥,我们快走,别被他们抓住了!”
他搀扶着夏宇龙,要从相反的方向往山下退去。
但没走出几步,林中窜出了几个手持锄头的彪形大汉,拦在了他们身前。
“你,你们想干什么?”狗娃不敢直视,颤声问道,“你们是来抓我们的吗?”
这几个彪形大汉面色极为难看,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其中一大汉喝道:“想跑,没那么容易,王大仙说了,你们都是妖,把你们捉回去,他要斩妖除魔,为菊花镇积阴德。”
另一大汉也喝道:“你们出现,搅得我们镇上鸡犬不宁,你们不是妖是什么,今天我们要斩妖除魔!”
狗娃争辩道:“我们不是妖怪,你们不要乱来,我大哥是龙人,他很厉害的,我们不想伤害你们。”
那领头的大汉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夏宇龙胸口上的蛟龙……
轻蔑道:“是吗,就他吗?哼,在身上画了一条大虫,就自称是龙人?看你们这副邋遢样子,就不是好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另外一名大汉“呸”了一声,应和道:“猪在鼻孔上插了两根大蒜,就真把自己当成大象了吗?”
第三名大汉也轻蔑地道:“我倒想问问,谁有这么好的技艺,竟画得如此的逼真,我也想让他在我身上画一只老虎,那我岂不成了猛虎了吗?”
话毕,几名大汉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不再废话,抡起锄头,向夏宇龙和狗娃扑了上来。
身后的那几十人也都登到了山顶,这小小的山头上,已是人满为患。
刹那间,山顶上尘埃四起,喝骂声此起彼伏,乱成了一团。
待尘埃散尽,夏宇龙和狗娃已被众人捆绑得严实。
麻绳有拇指般粗,紧紧缠绕两人的身体,足有一百多圈,将他们身上勒出了血印。
夏宇龙心中很是不服,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自己身怀绝技。
但脑袋里却空空如也,怎的也想不起半招半式,更使不出任何内力。
他看着狗娃,颇为内疚地道:“兄弟,是大哥连累了你,大哥对不住你!”
狗娃却笑道:“大哥又何故过分自责,小弟一生卑微,承蒙大哥不嫌弃,认小弟做兄弟,能与大哥共生死,是小弟的福分。”
听了狗娃的话,夏宇龙更是愧疚难当,憎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呸……”
“呸……”
二人被众人唾沫染身,随后被几根棍子架着,往镇上王大仙的府邸抬去了。
王大仙踮着脚,在道观门口已等候多时。
说起王大仙,此人的境遇与姚半仙颇为相似。
早些年间他也是云游四海,到处求仙拜道。
如今他已是过了古稀之年,在道法仙术上的造诣也颇有建树。
他的相貌与姚半仙也有几分相似,均是尖嘴猴腮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身穿一件棕黄色八卦道服,双手怀抱一把小小的佛尘,不时地撅着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王大仙行走江湖多年,他学到的唯一绝活便是,手中的佛尘随心念千变万化,这也是镇上人最钦佩他的地方。
有一年夏天,镇上闹蝗灾,庄稼面临颗粒无收的绝境。
镇上的人都急坏了,王大仙主动提出,要为镇上消除蝗灾隐患。
他来到田间地头,将佛尘往空中一抛,佛尘幻化无数只飞鸟,将蝗虫一扫而尽。
从那时候起,王大仙成了镇上的活神仙。
哪家有丧事都会请他做法超度,哪家有人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也会请他前来扫鬼出门。
他只要将佛尘幻化灵符,烧化后兑上酒水,让中邪之人服下,便可药到病除,可谓是神奇至极。
因此,镇上的人都称呼他为一声“大仙”,要比“半仙”要高出半个名头。
就在昨天夜里,夏宇龙的嘶吼声,惊动到了王大仙道观中炼丹炉上的八卦罗盘。
罗盘指针发生逆转,直指东北方向。
王大仙掐指一算,不由得吃了一惊……
唉呀,此人龙气缠身,但龙气中却隐含着邪魔之气,定是只妖龙。
如果不将之除去,这平静的菊花镇怕是永不宁静了,而且还会陷入一场劫难。
不如将之擒来,投入炼丹炉中,将妖魔去之,再炼制成丹药。
这龙丹之药可遇不可求啊,如果丹药炼制得好的话,还可求他个长生不老之身,岂不美哉……
王大仙的思想挣扎了好久,他决定冒死一搏。
于是怂恿镇上的人,上山抓夏宇龙去了。
对于这些逃难的人,镇上的居民十分厌恶,他们的到来,破坏了镇子的安宁。
灾难和瘟疫恐怕也将接踵而至,不如趁此时机,杀鸡儆猴,将他们赶跑了事。
昨夜,夏宇龙那撕心裂肺地嘶吼,吓坏了镇上的人。
加之王大仙让两个徒儿乐不疲此,挨家上门煽风点火,镇上的人一呼百应,倾巢而出抓去夏宇龙去了。
众人抬着夏宇龙和狗娃,穿过了菊花镇大街,径直往王大仙的道观奔了去。
王大仙的道观,位于菊花镇西北角。
那是一个规规整整的四合院,院子并不大,仅有两个堂屋面积大小。
院子中间,安放着一个炼丹炉,炼丹炉呈葫芦状,表面的朱丹漆颜色陈旧,有一半已经脱落了。
丹炉口远远高出四周的房屋,且炉口处常年青烟缭绕。
远远看来,便知道此处是一座道观,一座不怎么起眼的道观。
只见王大仙怀抱着佛尘,斜眯着眼,矗立于道观的门口。
身后站着他的两个徒弟。
二人一脸幼稚,看起来也仅有十二三岁的年纪。
他们身穿白色长袍,身长已齐王大仙的肩部。
二人均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大道方向看去。
王大仙一脸严肃,他掐算着手指,微微抬头,斜眼向悬挂在丹炉上的八卦罗盘看去。
只见罗盘上的指针猛烈地抖动了起来。
他呼出一口长气,从容地捋着下巴上那雪白胡须……
如释重负地笑了,说道:“太好了,他们来了,他们成功了。”
话毕,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路的尽头传来。
紧接着,一大群人出现在了路的转角处。
这正是镇上的居民……
他们争先恐后、相互挤压、抢着杠子,合力抬着夏宇龙和狗娃,飞一般速度,往道观这边而来。
在王大仙身后,那个子最矮的徒弟激动万分。
他扯着嗓子,喊道:“师父,您老人家快看,他们真的来了!”
王大仙点着头,应道:“嗯,知道了,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让人看见了多不好,为师也是心惊得很啊,还有,别老是称师父老人家……”
想到要练出天龙之气的丹药了,他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欢喜,只是城府颇深的他,不露于言表罢了。
很快的,众人便将夏宇龙他们二人抬到了道观门口。
那领头的笑道:“大仙,人给您带到了,怎么处置是您的事情了!”
“好好好,先让我瞧瞧!”
王大仙抢上前去,查看了二人身体。
当看到夏宇龙身上的蛟龙时,他为之惊颤,喜欢得要紧。
这小子可是天龙转世啊,他轻轻地抚摸着蛟龙身上的鳞片,突然又将手缩了回来。
他捋着花白胡须,又陷入了犹豫之中,他莫名其妙地担心害怕起来。
“大仙,您看这两个小子如何处置?”身旁一中年大汉问道。
“哦,先不急,容我再想想。”
王大仙回过神来,沉吟片刻,又道:“把这龙小子先带入我房中,我有话要问他,这花脸小子关入柴房,让他自生自灭吧。”
夏宇龙抬起头来看着王大仙,一张极为熟悉而慈祥的脸庞在他脑中闪过。
这便是姚半仙的面容,他悲喜交加,朝着王大仙喊道:“爷爷,爷爷,快救我,快救我……”
“爷爷……这小子认识我吗?”王大仙一脸疑惑,在心里嘟囔起来,“我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突然间,大街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一群人从转角处涌出。
他们身穿各式各样的道服,但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利剑,喊杀着往道观这边疾奔而来。
那领头的正是乾山派大弟子左天阳。
王大仙知道,来的是江湖各派。
有茅山派、乾山派、道仙派、巫山派、坤魂派。
总之,除了乾坤派,其他江湖各派都来了,而且来的人还不少,约摸三四百号人。
他们杀气腾腾,让王大仙胆寒。
让王大仙感到些许慰籍的是,各派的首座并未出现。
他行走江湖多年,对各派首座的道法,多多少少是有所了解的。
如果各派首座联手,仅凭他道观里这几十号人,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王大仙站直了身子,一脸镇定地走上前去。
在心里,他为自己打气道:“哼,来的都是些小喽啰,全是些乌合之众,不足畏惧,况且我还有镇里的人帮忙,没什么好怕的,也别让镇上的人小瞧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提起佛尘,拱手笑道:“各派人士匆匆赶来,有失远迎啊!”
左天阳抢上前来,提剑便刺,喝道:“把那小子叫出来,便可饶你不死!”
王大仙早有准备,他手中的佛尘随意念而动,瞬间幻化成一把青色利剑,紧握于掌中。
“当”的一声,将左天阳刺将而来的利剑格挡了开去。
他哈哈一笑,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小子?”
“叫你爷爷的那小子。”
“哼哼,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就是个傻子!”
“那是最好,我们奉姥姥之命,前来捉他回去。”
“我先捉来的人,岂能任由你们拿去?”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过了十余招。
冲锋在前的各派弟子,挤进了道观大门,争先恐后地要去捉夏宇龙,来到院内与镇上的人遭遇了。
见状,王大仙的两个徒弟甩出利剑,将还未跨入大门的各派弟子吓退,合力将大门关上了。
就这样,各派弟子被分隔在了屋里、屋外。
王大仙的这两个徒弟功夫颇有造诣,面对恶战,有不怕死的气魄。
确切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人挥舞利剑,在门外御敌,很快就杀倒了一片。
……
如今的左天阳,功夫大有长进,再也不是只会那招“淡扫蛾眉”的毛头小子了。
他已拜李木锋为师,得到了李木锋的真传,每招每式不仅快如闪电,而且极为阴狠邪毒。
王大仙手中佛尘幻化无穷,变成各式各样的利器,应对左天阳捉摸不定的招式。
他一边往后避退,一边说道:“你这后生,是乾山派的弟子吧,为何出手这般阴毒,我与你师父周萧子,在年轻那会儿也有些交情,他是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
“废话少说,老子已自立门户,你这老怪物,看你面相也不是个好东西!”
左天阳恶语伤人,手中利剑直刺而来,逼近了王大仙的颈部,“再不把那小子交出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王大仙已退到了一颗大树底下,“砰”的一声,他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树上。
左天阳手中利剑紧逼,剑刃上妖黑之气四溢,剑尖已刺到了王大仙的喉咙,还有二指就要见血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大仙将头微微一转,利剑贴着他的皮肉划过,仅有发丝间的距离。
呲的一声,利剑深深地刺进了树干里。
左天阳拔剑……
趁此时机,王大仙手中的佛尘幻化为一把利剑,干净利落地刺进了左天阳的腹部。
本以为左天阳会就此命丧利剑之下,但他幻化妖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眨眼之间,妖烟在十余步开外聚拢汇集,左天阳在妖烟中已然成型。
他迅速抬起右手,掌心微微转动,一股暗力袭出……
“当”的一声,利剑被从树干上隔空抽出,眨眼之间,已被他捏在了掌中。
王大仙一脸凝重,心中惊叹道:“来者不善啊,方才还真是低估了这小子的实力……”
他也捏紧了手中的佛尘,故作镇定,喝道:“你师父为人光明磊落,想不到你却以魔道勾结,你就不考虑你师父的感受吗?”
左天阳舔着剑刃上污邪之气,阴阴笑道:“如果周萧子像你这样关心人,我又怎会沦落到这份田地,我师妹阿罗又怎会被他逐出师门,他老人家对我真是太好了,教了我十几年的功夫,还是那招淡扫蛾眉……”
说着,他重重地“呸”了一声,“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全是些伪君子,今天我要杀了你们这些伪君子!”
话毕,他嘴唇发紫,两眼泛出绿光,身体幻化成了二人,紧接着又幻化成了四人。
他的真身一眼便能看出,位于四人中间,这四人全是他的幻影。
王大仙撇着嘴,不懈地道:“装神弄鬼,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吗?”
左天阳阴声笑道:“如今我已遁入魔道,装不装神,弄不弄鬼,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哼哼,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真他娘的恶心,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着,他高举利剑,领着身后四个幻影,攻杀了上来。
王大仙也使出看家本领“天花乱坠”招式。
“呼呼呼……”
佛尘在他掌心快速旋转起来,一团五彩禅佛真气,正在佛尘上空聚集。
他气沉丹田,将佛尘高高抛出,佛尘顶着禅佛真气,直冲云霄而去……
眨眼之间,佛尘幻化千万朵五彩鲜花,自空中飘落,鲜花中还夹杂着佛国悲歌,听得让人潸然泪下。
左天阳身后的四个幻影,被佛国悲歌蝉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王大仙喝道:“尔等装神弄鬼,认魔作父,别怪我不客气了,今天我要为乾山派清理门户……”
话说间,他扎稳马步,双手如柳条般,干净利落地挥舞了起来。
两掌间溢出了一道道暗波,控制着飘飞而落的千万朵五彩花瓣。
那数不清的花瓣在飘落之际,向左天阳的身体汇集而来,很快就把他包裹得严实了。
无数朵五彩花瓣,又幻化成无数个拳头般大小的僧侣。
有的僧侣手持剃刀,有的敲着木鱼,有的拨着佛珠,有的手持禅杖。
他们一起吟唱,那首佛国悲歌声声入耳,催人泪下。
左天阳被群僧围得水泄不通,哭成了泪人儿。
王大仙大笑几声,说道:“我为你剃度,让你遁入空门,你快改邪归正吧!”
说着,他又挥舞起双手来,群僧们受佛法感应,亮出了明晃晃的剃刀。
看样子,这回左天阳定怕是会变成一只“秃驴”了。
说起这“天花乱坠”招式,是有一定渊源的。
那年,王大仙最后一次云游四海。
在道梁山上,他遇到了一个白须老和尚,和尚自称是西山佛主第十八代弟子。
二人一见如故,在道梁山上谈经论道两天两夜。
老和尚谈论起佛家经典,可谓是滔滔不绝,不仅感动了王大仙,更是感动了上天。
上天为之垂泪,五颜六色的花瓣自天空中飘落。
王大仙在谈论道家精髓时,也融入了自己的见解。
虽然他没有感动上天,却也撼动了大地,道梁山上,五彩蝴蝶漫天飞舞。
老和尚在梦幻中感叹道:“究竟是我化作了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我……”
二人在分开时,相互传授给对方精要内力和佛道之法。
回来道观后,王大仙闭门不出整整一年。
他每日参悟老和尚传授给他的佛道经典,终于有一日,他天灵开光,悟出了这看家本领“天花乱坠”。
但他总是感觉到,眼前仍有一层迷纱蒙着,却怎的也突破不了天资的束缚。
如今他已是七十来岁的人,要想再有所提升,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
待群僧们幻化成烟,聚拢成了佛尘,左天阳的头已被剃得锃亮了。
他一脸惊恐,抚摸着秃头,嚷道:“你这老不死的,竟敢羞辱我,你羞辱我,就是羞辱姥姥,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说着,他提起长剑飞身跃起,“唰唰唰”地又攻杀了上来。
王大仙手中佛尘幻化成一把长弓,几十支长箭已架在弦上。
“哈哈哈哈!”他得意地笑了几声,说道,“我已让开佛道之路让你走,你却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毕,几十支利箭“嗖嗖”射出,快如闪电,直逼左天阳胸膛。
以左天阳目前身手,即使他幻化妖烟,恐怕也会迟上一步,这回他是凶多吉少了。
是的,王大仙不再与之磨叽,他使出了杀招,这几十支利箭定会将左天阳的身体捅成筛子。
王大仙哈哈大笑起来,心道,看你小子这回往哪里跑!
未成定局之前,很多事情是预想不到的。
忽然间,前方无数道火星子爆闪,那几十支利箭被长满绒毛的粉红色利刺击中。
利箭均改变方向,呲呲呲地插进了左天阳身旁的泥土里,激起的烟尘向四处弥漫开来。
眨眼的工夫,两把勾魂镰刀已破烟而出,直抵王大仙下腹。
挥舞勾魂镰刀的,是一个让人看得头晕目眩的黑色幻影。
这正是千面蜘蛛精,她不仅有一张善变的脸,连身形也让人捉摸不定。
“又是何方妖孽?”
王大仙一边喊出这句话,一边往后退去,并旋转着手中的佛尘。
佛尘幻化油灯……
“呼”的一声,灯火爆燃,放射出耀眼的火焰,晃得千面蜘蛛精睁不开双眼。
她双手挡在额前,向后连退几步。
待站定身子时,她眼眶上的柳叶弯眉,已被烈火烧去了一大半,严重影响到了她这张精致的小脸蛋。
左天阳扯下身上的一块破布,裹在了光秃秃的头上。
他看着千面蜘蛛精,委屈地道:“师伯,剃度成佛并非我本意,都是这臭老道干的,还有你的眉毛……”
“住口!”千面蜘蛛精打断了左天阳的话,“师弟怎会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哼,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王大仙将佛尘往身后一甩,正色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杀你们,捉妖的行当,也并非都是积阴德的事情,你们快请离去吧!”
他说这话,却是有另外一层考量,毕竟一打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千面蜘蛛精身上的妖气,让他隐隐不安,这女魔头要比这小子难对付得多了。
千面蜘蛛精冷“哼”一声,说道:“是吗,你不想杀我们,我们倒是想杀了你啊,只要是与我们作对的人,都是我们的仇人,我们都想杀……”
话说间,她已挥动起衣袖,站在身旁的左天阳“呼”的一声向前飞出。
左天阳心领神会,已向王大仙刺出了利剑。
千面蜘蛛精喊道:“先给我拿住他的佛尘。”
说着,她幻化成风,绕至了王大仙的身后,两把勾魂镰刀直逼其后脑勺。
王大仙腹背受敌,心中自然大急,如果此时逃跑,定会颜面尽失,无奈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付了。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别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他手中佛尘已幻化成一把巨大的扇子。
“呼呼……”
他猛地挥舞起巨扇来。
霎时间,道观门口狂风大作,巨扇多次助力,狂风变成了飓风。
千面蜘蛛精正聚烟成型,却又被狂风撕扯得粉碎。
“啊!”
她发出一声惨叫,再次化作妖烟逃之夭夭了。
左天阳也被飓风卷入了道观后的丛林里。
他的衣裤已被撕扯得粉碎,正高高地挂在一棵大树上,久久回不过神来,别提有多狼狈了。
王大仙撇着嘴,笑道:“小样儿,想与我斗,你们都还嫩了点儿!”
但他心里却隐隐感到不安,毕竟已是黔驴技穷,如果恶妖再次来袭,恐怕真要弃观逃跑了。
王大仙的两个徒儿,果然没有让师父失望,二人已将各派人士斩杀在了道观门口。
他们见杀得不过瘾,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便飞身跃起,跳进了道观的院内。
这院内的情况与外边不同,镇上的居民不会一招半式,死伤已过大半。
各派弟子也有死伤,但人数不多,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院子里静悄悄地,已停止了打斗。
捆绑夏宇龙和狗娃的绳子被利剑斩成数截,散落了一地,但却也见不到二人的踪影。
“他娘的,看你们这回往哪里跑?”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一群没用的狗东西,还想与我们比高下!”
忽听得屋后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兵刃“噼里啪啦”的交接声。
“快走,去看看!”
王大仙的两个徒儿径直往屋后奔去。
此时,夏宇龙、狗娃和仅剩的五六几个居民,被各派弟子那几十号人逼到了墙角处。
见到王大仙的两个徒弟赶来增援,那几个居民士气大振,抡起棍子、锄头喊杀着反杀而来。
各派弟子腹背受敌,顿时陷入恐慌,但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节骨眼上,他们只得以命相博了。
烟尘四起,在这不大的小院子内,一场恶战又拉开了序幕。
乱战之中,夏宇龙被棍子敲中头部,黝黑色的血液自他后脑勺缓缓流淌下来。
狗娃夺步上前,捂住了夏宇龙的伤口,急道:“大哥,你受伤了。”
他焦急地环顾四周,只见东北边的墙上有两扇虚掩的门。
“是啊,逃命要紧!”
他心中快速闪过这丝念头,将夏宇龙从人群中拽了出来,说道:“大哥,快走,到外边去我替你止血。”
夏宇龙被这么一击,痛到了脑髓里,直捣宇宙深处,犹如天光开眼,从痴痴傻傻地迷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捏着狗娃的手,万般激动地道:“兄弟,我记起来了,我记得我是谁了!”
“大哥,小心!”
突然,狗娃猛地向右拉拽夏宇龙,将单薄的身体挡在了夏宇龙前边。
“呲呲”两声,狗娃被两把利刃刺穿腹部。
他口中吐血,身体如烂泥般倒在了下来,沉着气道:“大哥,你别管我,快走,快走啊。”
夏宇龙抬头看去时,乾山派的两个弟子已将利刃从狗娃身体里抽了出来。
狗娃嘴里再次吐血,随后两眼翻白,陷入了昏迷。
“你们竟敢伤害我兄弟!”
夏宇龙又急又怒,迅速抡起拳头,欲气沉丹田,却感觉到体内真气空空如也,怎的也使不上劲来。
“伤害你兄弟又如何!”
“我们还要杀了你!”
那两把明晃晃的利刃齐施,已刺到了夏宇龙身前。
夏宇龙怒吼道:“凭你们就想杀我吗?”
血色写在了他脸上,身体刚劲有力,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气势甚是逼人。
“啊!”
那乾山派两个弟子,自知打不过夏宇龙,被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愣在了原地。
二人你看我、我瞧你,战战兢兢地不敢冒然攻上前来。
“兄弟,我替你疗伤去!”
夏宇龙从容淡定,背起狗娃向东北边墙上的两扇门走去。
没跨出几步,狗娃身后又连中数刀。
他从疼痛中醒来,弱声笑道:“大哥,你别管我,你快走,等你逃出去了,安全了,你一定要为我上三炷香,告诉我你的身世,大哥的身世另小弟好生着迷啊,如果小弟还活着,小弟会永远追随大哥的!”
听了狗娃的话,夏宇龙心中一阵酸楚,眼中噙满热泪,他发誓,就算是豁出了性命,也一定要护狗娃周全。
“我们是好兄弟,你忍着些,大哥怎会扔下你不管!”
“吱呀”一声,木门被夏宇龙推了,他背着狗娃很快就进了一片树林,消失不见了。
“他们跑掉了,快追啊。”冲在最前边的,那乾山派弟子急得喊出了声。
各派弟子停下打斗,一齐向那道小门涌去。
他捉夏宇龙心切,他们要向千面蜘蛛精献上这份大礼。
由于门框太小,发生了挤压、踩踏。
两扇木门榫卯处被折断,从门框上垮了下来,随后整座墙轰然倒塌,落单的两人被压成了肉饼子,一命呼呼了。
其他人喊杀着,一窝蜂地冲进了林中,
跑在最后边的巫山派弟子,有四五人又被王大仙的两个徒弟斩杀,尸体卡在树杈上,十分狼狈。
“师父说了,别让他们把那小子抓去了!”
“快给我追,一定要把那小子给我找回来!”
王大仙的两个徒弟叫嚣着,率领镇上那仅剩的十几个居民,跟进了林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道观门口,王大仙又陷入了与夜明蜘蛛军团的缠斗中。
他手中的巨扇,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巨扇扫出,夜明蜘蛛的利爪,死死地扣在了地上,任凭狂风变飓风,均不能撼动它们。
它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地向王大仙包抄而来。
此时,天色已晚,白昼很快就要落幕,迎来无尽的黑夜了。
夜明蜘蛛军团臀部发出的磷火,异常耀眼,放眼望去,到处是星星点点,迷人心魂。
王大仙在心中嘟囔道:“完了,这娘们的报复心真强啊,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他又使出了那招看家本领。
佛尘向空中抛去,化作了千万朵五颜六色的花瓣,飘飘洒洒地从深空中落下来。
他双手舞动,从指间溢出一股股真气,千万朵花瓣瞬间爆燃,如雨点般砸向夜明蜘蛛军团。
那千万朵火焰并未落地,而是悬浮于夜明蜘蛛军团上空,火势越烧越旺,很快便联连成了一片。
烈焰烘烤之下尽是焦土,夜明蜘蛛军团纷纷向后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