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从哪个角度来看。”
朱由校回道。
“民?”
卢象升言简意赅道。
“似很难。”
朱由校怅然道:“于我大明而言,最难的莫过于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对他们而言,想要叫家人无忧,想要让生活过好,唯一能做的就是勤勉,苦自己吃,罪自己遭,累自己扛,但问题是这般付出,似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日子依旧很清贫,糟心事依旧很多。”
卢象升愣住了。
再看朱由校的眼神也变了。
他想到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朱由校会讲出这番话,因为朱由校的出身,最不会在意的就是民。
这个民,是底层之民!
“那么按明兄所言,民,就该承受这些吗?”
卢象升收敛心神,神情严肃道。
“不该。”
朱由校语气铿锵道:“最该得到改变的,却没有改变,那就证明一点,今下的世道出了问题,吏治腐败,官场黑暗,人人皆为私利而动,没有……”
“明兄慎言!”
卢象升却心生骇意,下意识上前道,在阻止朱由校继续讲下去时,那双眼睛,警惕的看向左右。
而卢象升不知的是,在他上前的那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看着他,甚至曹变蛟的手都朝腰后摸去。
“卢兄不认可我所言?”
朱由校却毫不紧张,笑着看向卢象升道。
“认可。”
卢象升表情严肃道:“但是有些话,不该在此讲出。”
“的确。”
朱由校点点头,反问了卢象升一句,“那卢兄觉得…当今天子在朝所为,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这点卢某恐很难回答明兄。”
卢象升沉吟许久,想起赴京以来所见所闻,皱眉道:“卢某终究只是国子监的一名学子罢了,所见所闻皆有局限,对天子,卢某岂敢妄加评议,对天下,对朝局,对时务,了解就更少了。
不过卢某却觉得大明,或许真的跟先前不一样了。
不说在这京城,有多少人被杀,是对也好,是错也罢,仅以卢某所知,朝廷废除摊派辽饷一项,让万民切实减去负担,卢某就觉得是好,当然这也只是卢某的书生之见,究竟是好,是坏,其实民意自有所明。”
大明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啊。
朱由校心生感慨,打量着卢象升,想要对大明拨乱反正,想要推行新政,想要将大明拉回正轨,需要的就是一批意志坚定的人。
这说起来很容易,可做起来却很难。
皇帝不是万能的,皇帝也是肉体凡胎,倘若说什么事情,都靠皇帝一人来做,那最后就是场闹剧罢了。
朱由校需要帮手,很多帮手,可以在各个领域发光发亮,或许在前进的途中,会有一些人掉队,可只要有新鲜血液及时补充,那朱由校就相信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取得相应的成果。
“卢兄,好好在国子监进修。”
朱由校撩了撩袍袖,看向卢象升说道:“其实你心中所求之道,终究要靠自己来寻,别人所讲,终究是参考罢了,我相信,卢兄今后成就注定不凡。”
“自己来寻吗?”
卢象升自嘲的摇摇头,“看来想的太多,有时也是一种负担,明兄,卢某要感谢你,帮卢某解惑了。”
说到这里,卢象升郑重一拜。
“有缘再会。”
朱由校抬手还礼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行告退了。”
“有缘再会。”
卢象升回道。
在与卢象升临别之际,朱由校转身望向国子监大广场,看着喧闹的人群,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有些事,不是急能解决的。
要慢慢来。
一口吃不成胖子。
看着朱由校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卢象升,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和他交流的这位知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不过想了刹那,卢象升却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去国子监大广场,去观看那场还在进行的辩论,反而朝学舍昂首前行,这一刻,卢象升的背挺的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