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书桌烛台正上方的瓦片缝隙,还不足一只眼睛的宽度,可以说瞳孔有多宽,缝隙就有多宽。
毛骧趴在上面,真的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贴地侦查’!
也正因如此,他才做到了黑衣黑夜黑瓦一体!
毛骧之所以如此谨慎,只因为他侦查的对象,是大明朝的又一只老狐狸。
在他看来,大明朝的老狐狸只有三只,第一只是他效忠的皇帝朱元璋,第二只便是已经病体缠身的刘伯温,第三只就是他眼皮子底下的李善长了。
至于现在正在相位上春风得意的胡惟庸,在他毛骧看来,根本就不配老狐狸这三个字,不过只是朱元璋和李善长博弈的工具罢了。
但人家却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还以为他胡惟庸才是那只坐收渔翁之利的老狐狸!
当然,这样的老狐狸排名,也只是他在认识叶青之前的认知。
认识叶青之后,他也不知道谁才是大明朝的第一老狐狸!
反正大明第一老狐狸朱元璋,在叶青这只小狐狸面前,是吃了不少的亏!
不过这才第一回合而已,胜负依旧难料!
但他毛骧也和马皇后一样,希望叶青可以尽快顶替刘伯温,成为一只帮朱元璋钳制淮西勋贵的潜力小狐狸。
这样的结果,不仅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对刘伯温来说也是最好的。
最起码,还可以让刘伯温回家过两天舒心日子!
只不过就他目前的了解来看,叶青好像根本看不上朝堂这些人,甚至连皇帝朱元璋都看不上。
在他叶青的眼里,唯有徐达可以有资格和他下一盘棋!
一想到叶青的这番豪言壮语,毛骧就觉得头大,要是他这个自负的毛病不改的话,他来朝堂当官,只会害死了自己又害死了徐达!
也就在毛骧如此思索之时,他眼皮子底下的李善长,这才不紧不慢的摊开了信件,真就是看得旁边的胡惟庸信使都着急了。
都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却是大火都烧到了自己的胡须,还依旧面不改色。
就这份心境,也配得上老狐狸这三个字了。
信件内容:“恩公在上,陛下此番离京,说是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实际上却是微服北上,调查那在自评奏折之中,进行自我举报的雁门县知县叶青!”
“叶青年少轻狂,根本不把你我放在眼里,学生曾书信交好,但他却只回四字‘你算个屁’!”
“陛下回宫当天,就把让雁门县知县叶青考上举人的阅卷考官,以及让其去雁门县上任的吏部官员痛打一顿,然后再加以厚赏!”
“附:叶青三年考满自评奏折抄录原文。”
“臣为官三年”
书桌烛光之下,
李善长在看到叶青奏折的原文之后,一双深邃的老眼里,这才露出一丝不大明显的惊骇之色。
而正在他头顶上贴瓦侦查的毛骧,却是被这信件原文内容,给惊得瞳孔瞬间放大。
只是一瞬之间,他就想到了当初朱元璋看到奏折,就气急败坏要他赶紧去赐死叶青的一幕。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封被朱元璋扔出御书房外,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奏折。
当时他领命之后,还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他是真的想捡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奏折,可以把自己写成千刀万剐的结局。
可他刚刚出城,就又被微服出巡的朱元璋和马皇后给追上了。
于是他又开始好奇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奏折,可以让皇帝先快狠准的赐死,然后又追上来说,先去看看再说?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了叶青的自评奏折原文,他一辈子也猜不到竟然是如此胆大且气人的内容。
可即便是现在看到了原文内容,他也只能想到朱元璋让他赶紧去赐死叶青的原因。
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出来,这封信又怎么能让朱元璋前脚刚赐死,后脚就改为看看再说了?
想到这里,毛骧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眼皮子底下的李善长身上。
他毛骧道行不够,但李善长这只老狐狸的道行应该是够的,只希望他李善长可以为他毛骧解惑吧!
也就在毛骧如此期待之时,李善长微皱的眉头立马就舒展了。
胡惟庸信使的眼里,李善长只是不紧不慢的摊开纸张,然后又慢慢的磨墨,写个回信还像是在享受书法全过程一般。
不仅胡惟庸的信使想去帮他代笔,就连上面已经趴得有些难受的毛骧都想下去和李善长说一句‘你说,我代为传达就好’!
终于,李善长开始动笔了。
李善长回信:“从这封自评奏折来看,他如此回信于伱,也就不足为奇了。”
“尔等当重视此人,小心应付,此人之心计,不在你我之下,甚至不在帝后之下!”
李善长写到这里,就又停了笔,只是目光深邃的喝了口茶,紧接着就是一副思考者的样子。
终于,他又提笔写道:“此人不仅心计深沉,还有布局天下之能。”
“仅凭这封看似自找死路的奏折,就足以见得他不仅足够了解你胡惟庸,还足够了解陛下和皇后娘娘。”
“他算准了你在看到这封奏折之后,必定会让陛下也看到!”
“他算准了陛下看到这封奏折之后,必定会爆发雷霆之怒!”
“他还算准了心细如发的皇后娘娘,必定会发现其中奥妙!”
“而这其中的奥妙,便是在那个地方三年贪百万雪花银,根本就没人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