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圣明。”户部尚书说了句套话,暗叹一声,缓步回班。
…
辰时初,朝了散。
群臣有序离开奉天殿,步履轻松,今日之早朝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和谐不少,新君还是较为稳重的,不再如之前那般浑身带刺。
想来,未来君臣相处不会太僵。
其实,他们也不想搞事,新君如果能维持弘治的执政理念,他们亦会向对弘治那般对新君。
~
御书房。
朱厚照展开奏疏,认真阅读。
一边,李东阳静候。
好一会儿,朱厚照放下手中奏疏,问:“李卿可否说说,为何大明宝钞不方便花销?”
李东阳拱了拱手,道:“延绥跟关外相邻,那地界儿……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关外蛮族亦常活跃在城下……皇上不要误会,蛮族不是来挑衅大明,只是做生意,他们的皮货物美价廉,在苦寒之地,将士们也非常需要这些东西,双方互通有无,都得到了实惠……”
听完解释,朱厚照心中疑惑解开,问:“朕记得,茶马贸易是可以用大明宝钞结算的啊!”
“是这样,可这只是局限于官方,私下……”李东阳忙道,“皇上,边关苦寒,将士辛苦,有些事实不宜上纲上线啊,若一刀切断私下买卖,恐……”
“朕知晓利害。”朱厚照抬手下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继续说。”
“是。”李东阳稍稍放松下来,“关外蛮族对宝钞的接受程度并不强,更喜欢用白银交易,连银票都不好使;
当然了,宝钞也能交易,只是要付出高于白银的价钱才行,若皇上以同等价值的宝钞拨款,将士们会很吃亏,心中难免有些许怨言。”
顿了顿,李东阳提醒道:“太上皇,宪宗皇帝,中宗皇帝都明言过宝钞不得滥印,除了以旧换新保证市场流通性,每年超发不得高于二十万两,如若财政不紧张,最好不要超发,弘治一朝就没超发一贯钞……”
“五个橘子嘛,朕记事时就听皇爷爷说过了。”朱厚照打断他,有些不满,“李卿心忧国事的态度朕很欣慰,可把朕当任嘛不懂的少年……朕却不喜。”
“是,臣记下了。”李东阳恭声称是,态度端正。
朱厚照笑笑,对他的感官好了不少,招手道:“赐座。”
一旁侍候着的张永忙搬来椅子,“李大人,请。”
“谢皇上。”李东阳谢坐,心中轻松,就怕新君对他这样的老臣防备心太强,以至于无法沟通。
只要保持理性沟通,别说什么新君都天然排斥,那朝局就不会有大动荡。
现在看,新君并未如自己想的那般小心眼儿。
虽仍有戒备心,却非听不得忠言。
“皇上有暇可常去内阁指导臣等三人。”李东阳谦虚的说。
朱厚照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含笑道:“谈不上指点,朕初登大宝,政务上的事还需向几位大学士讨教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事实上,任何一位皇帝登基,都不可能把所有臣子换个遍。
这不现实!
既然内阁有主动靠拢之意,他自不会拒之门外。
不过,朱厚照也不会因此就掏心掏肺,他还需考验、观察一段时间。
“李卿与杨一清私交如何?”朱厚照抿了口茶,目光移向奏疏,装若无意的问了句。
“君子之交淡如水。”李东阳说,继而又补了句,“臣确欣赏杨总督。”
朱厚照愣了下,诧异地抬起头,不想他这么坦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
李东阳坦然笑道:“为臣者,当以忠,君明则臣直,故臣敢知无不言。”
朱厚照也笑了:“你这马屁拍的……嗯…,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臣发乎真心。”李东阳道。
“嗯嗯,朕相信。”朱厚照点头,心情舒缓不少。
情况比他预想的好不少,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是‘敌人’。
两岁就被册立太子的朱厚照,从小接受的就是帝王教育,他熟读经史,帝王权术亦是没落下,深谙制衡之道,更知分而治之的妙用。
“李卿对朕无需顾忌,有言但言无妨。”朱厚照笑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朕这个一国之君?”
“就如这宝钞、银两问题,若非李卿言明其中隐秘,朕还不知呢。”朱厚照笑着说,“这种态度很好,要保持下去,有言当谏。”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进谏皇上是臣子的本分,只要皇上莫嫌烦就好。”李东阳含笑点头。
“不烦,不烦……”朱厚照爽朗一笑,接着,晃了晃手中奏疏,叹道:“山..东、河..南似乎旱灾很频繁啊!”
李东阳明白话中意味,沉吟了下,正色道:“皇上,山河四省多旱灾,这是数朝的实情了,江南地区倒是好很多。”
似乎是怕这番说辞,不易取信于人,李东阳又道:
“地方官儿或有私心,却绝不敢欺君,毕竟……是否有灾一查便知,这种事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嗯…,这倒也是。”朱厚照缓缓点头,拧眉道,“朕观历史……汉唐时期可未有此情况啊,莫非我大明独有?”
文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