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能明显感觉到那股温热的元气,与之前不同,这次尤为强烈,哪怕不刻意感受,都能体会到它的与众不同。
接受治疗这么久,他清楚这绝不是针灸带来的,它……太特别了。
‘是他了,一切都说的通了……’
朱佑樘情绪波动剧烈,苍白的面庞涌起一抹潮红,紧紧盯着李青。
李青仿若未觉,依旧继续着手中动作……。
良久,治疗终于结束。
朱佑樘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不再有浓浓疲倦,亦不再有畏寒怕冷,浑身暖暖的,轻轻的,仿佛去掉了背负已久的枷锁,有种难以言喻的自由感……
朱佑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都先出去吧,朕与先生单独聊聊。”
后妃们皆看向纪氏,纪氏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看李青,这才转身往外走。
她一走,后妃们也不好再逗留,张皇后上前说了两句体己话,也跟着一起出了大殿,奴婢们见娘娘们都走了,当下行了一礼,也跟着退出大殿。
没一会儿,偌大的寝宫就只剩下二人。
“先生是你吗?”
“是谁?”
“李青,永青侯李青。”
李青摇头:“不是,我只是个喜欢云游的江湖郎中,不是什么永青侯李青。”
“可你……”朱佑樘叹道,“为何就不能明说呢?”
“抱歉,真不是。”李青依旧不承认。
弘治快死了,将死之人的求生欲,足以让一个厚道人黑化,何况朱佑樘还是大明太上皇。
历史上,弘治可是修过仙的!
李青道:“实不相瞒,这是我最后的手段了。”
“最后的手段……”朱佑樘滞了下,继而明悟,喃喃道,“朕终究还是得死?”
“所有人都会死,无人例外。”李青说。
朱佑樘不甘,非常不甘,他望着李青,目光灼灼,“先生你呢?”
“我也会。”李青迎上他的目光,嗓音平静,目光平静。
朱佑樘紧紧盯着他的眼神,好半晌,颓然靠回床头,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苦涩道:
“连你这样的人都没办法?”
“生死之事,非人力所能改变。”李青沉静的说,“谁也逃脱不了时间的制裁。”
“可你……”朱佑樘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怕朕修仙?”
不待李青说话,他又道:“朕现在都是太上皇了,国事都交由了厚照,修仙也没什么吧?”
朱佑樘动情的说:“我不想死,我很怕死,我想多多孝敬母后,我想多陪陪小张,我舍不得厚照,我想抱孙子……”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最终,以祈求的口吻,道:“帮帮我,我真不想死……”
李青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非是他吝啬,实在是无能为力。
许久,李青叹道:“我若是永青侯李青,我若能长他人之寿,不说太祖、太宗这些久远的,至少宪宗皇帝绝对还活着,不是吗?”
求生欲足以让人黑化,秦皇,汉武,唐宗……这些不世出的英主,沾上求长生都是性情大变,何况是弘治?
李青不能承认!
他能感受的出弘治有多舍不得,可他又能如何?
该走的终究要走,半点不由人,他只能无力的看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你是不是怕朕练成了,反过来对你动刀?”
“……太上皇何以将我和永青侯联系在一起?”李青无奈,“听说,永青侯在先帝时期还曾入朝,太上皇应该见过他吧?”
“朕是见过,那时的他已经老了……”朱佑樘顿住,当下也有些动摇起来,“你刚才那手段,完全不似普通人有的。”
他尝试让自己判断有依据。
李青轻笑道:“那只是武艺罢了。”
“朕可没听说过哪门武艺有这么厉害。”
“太上皇听说过,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吧?”李青道,“我练的是内功,故有此等效果,其实,这世上有不少人都练出了这口气,并非只有我一人,龙虎山就有不少。”
顿了顿,“太上皇你能有这么强烈的感受,主要还是刺激关窍的妙用,那只是辅助,要知道,便是张天师也不比常人长寿多少。”
朱佑樘哑口。
‘真不是吗?
是啊,道教祖师都不能长寿……’
朱佑樘绝望了,倏地又想到一人,道:“张仙人呢?据传,他可是宋时生人,却活到了大明朝。”
“民间以讹传讹罢了,邋遢道人多了去了,你怎知是同一人?”李青说道,“连秦皇汉武那等帝王都无缘长生,足以说明世间没有长生。”
朱佑樘再次沉默,旺盛的求生欲一点点瓦解、消弭……最终,不得不接受。
“朕还有多少时间?”他问。
“这是我最后的手段了,若病情再度恶化……”李青实话实说,“我也没有办法了。”
朱佑樘心伤,无力望着头顶帘帐,好一会儿,问:“具体呢?”
“放平心态能过年。”
“都这样了,你让朕如何能放平心态?”朱佑樘苦涩,他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