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用紧张,跟之前一样便是。”李青微笑着说,“我还没感谢您的款待呢。”
“这哪算得上款待啊?”海母苦笑摇头,停顿了一下,“海家就这一个独苗,海瑞他爹走的又早,为了海家能光耀门楣,我对他……过于苛刻了,导致他的性格……有时候特别执拗。”
“世间父母,哪有不望子成龙的?您教育的很好,海瑞有一颗正义之心,心存正义之人,都有偏执的一面。”李青笑着说。
海母叹道:“没遇着李公子之前,老婆子也没觉着不好,甚至还有些沾沾自信。”
“我也偏执。”李青说。
“不一样的。”海母说道,“李公子你做人做事,总能让人如沐春风,当然了,老婆子知道你是个好心人,也相信李公子对好的事同样会执着。可你不古板,也不犯倔,这点,海瑞就比不了,他啊,倔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青有些恍然,问:“可是担心未来海瑞做了官,在官场碰钉子?”
海母点点头:“以前不敢想这么多,前段时间,海瑞说要准备院试,不免就多想了一些……唉,他爹走的早,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孤儿寡母的,又有几十亩耕地,难免遭人觊觎,只能像学那田间的刺猬,海瑞有此性格,也是我这做母亲的责任。”
李青能理解海母的难处,更能理解她的心情。
为了守住海家家业,为了让儿子有个好前途,只能做悍妇,严母。
日子虽过得辛苦,可日子有盼头,甚至还有些小成就。
可自己的到来,让这位母亲眼界开阔了许多,间接了解了富贵人家的教育,也对上流阶层有了一丁点的认知,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两相对比……就显得差距悬殊了。
巨大的落差,让这位母亲开始反思,自责。
母亲不会怪儿子,只会怪自己做的不够好。
李青这一路看了太多民间疾苦,很能共情海母的心情,可却无从安慰。
怎么说,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甚至给人一种上位者的炫耀之感。
李青挠挠头,只好沉默。
海母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说:“老婆子……想求李公子一件事。”
“您说。”
“未来,海瑞真有幸做了官,惹了事儿……当然了,若是他路子走偏了,李公子你不必理会他。”海母说道,“可若是他因为民做事而得罪了大人物,李公子恰巧得悉,又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可否帮上一二?”
“这是自然。”李青微笑点头,“不说海家的热情招待,便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只要为国为民,只要我遇上了,就绝不会袖手旁观。正如,我在镇子上得悉此地教育贫瘠,予以一定资助一样。”
“哎,好好,多谢李公子了。”海母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由衷的说,“永青侯这样的显贵之家,真应该一直显贵下去。”
李青摇头苦笑:“帝王家在传承的过程中,也难保不会出现昏聩之君,李家又如何保证子孙不出恶人?不能一时而定,若试了兼济天下的初心,自当落魄。”
海母对前半句可不敢评价,可后半句着实让她惊为天人。
收拾完碗筷走来的海瑞,听到李青这句话,不禁肃然起敬,正色道:“李公子能说出这番话,起码五十年之内,李家家风不歪。”
“海瑞!”海母呵斥。
海瑞缩了缩脖子,讪然一揖,“海瑞言语失当,还请李公子勿怪。”
李青笑着说:“这算的什么冒犯?若一个人只能听好听话,那这人绝不会有大出息,大成就;若因对方身份显贵,就只说好听话,那这人也难有大出息,大成就。”
海瑞深以为然,只是碍于母亲,不好明确表达出来。
知子莫若母,海母哪不知儿子秉性,只是叹道:“海瑞,不是每个人都如李公子这般。”
海瑞笑了笑,说:“难道娘想让儿子做那‘乡愿’?”
海母:“……”
李青认真说道:“海瑞有此性格,方能走的长远。”
“若能和气的解决问题,才是最好。”海母说。
凡触碰既得利益群体,从无心平气和过……李青暗暗一叹,缓缓起身,“走吧,去看看学塾。”
海瑞点头,“娘,儿子与李公子去了。”
海母没好气瞪了儿子一眼,这才点点头,“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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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李青说道:“此地贫瘠落后,你家境也是一般,接受的教育资源有限,可能无法取得一个很好的名次,不过,科举只是做官的途径,并不代表做官的能力。”
海瑞哂然一笑,说道:“我也这么觉得,真就考不中,我亦能接受平庸生活;可若考中并有幸做了官,就绝不能碌碌无为。”
眼中有理想,心中有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