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锡庆院(2 / 2)

连科举考试,都不再考那些东西了。

这就是赵煦要来太学,而且特意来锡庆院的原因。

他是来寻根的。

寻找庆历新政的根,寻找熙宁变法的根。

同时,赵煦也是来发声的。

将他的声音,说给那些聪明人,那些能嗅到时代风云机遇的人。

……

半个时辰后,赵煦走出锡庆院。

“乐正!”赵煦在走出锡庆院的门口时,忽然看向那个跟在陆佃身后的黄隐。

黄隐闻言,立刻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前些日子,西京国子监有司曾上书,言西京国子学,自文太师、司马温公等相继入京后,日渐凋敝,国子学诸生日益懒散,学风涣散!”

“朕心甚忧!”

“卿是司马温公所欣赏,并向朕举荐的清正廉明之士!”

“未知爱卿可愿去西京国子学,待朕执教,以兴盛西京学风,以继司马温公之教?”

黄隐愣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正想着如何婉拒。

赵煦却看着他,叹道:“难道乐正不愿意?”

“司马温公可是一再向朕保举过爱卿的啊!”

无数眼睛,立刻聚焦在黄隐身上。

黄隐没有办法。

他在一开始,就是以司马光最坚定支持者和仰慕者的身份出现在大宋政坛上的。

为了向司马光靠拢,他做了无数事情,也付出了无数代价。

如今,天子以司马温公身后所遗的西京国子学托付与他,他若拒绝……

那么之前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旧党众人,也必然与他割席。

而他本身,已经深深得罪、开罪了新党——在太学,就属他攻击新学、新党最多。

没得办法,黄隐只能拜道:“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赵煦笑起来:“善!”

“司马温公果然没有看错爱卿!”

“朕便拜卿为同判国子监,兼西京留守国子学学正,全权负责西京国子学!”

“朕在汴京,候卿将西京国子学整治一新!”

黄隐俯首而拜:“臣谨奉德音!”

但在心中,他的心,如坠深渊!

同判国子监?西京留守国子学学正?

看着好像很威风?

但实际上,同判国子监加上X京留守国子学学正这个任命,几乎和贬官没有区别!

为什么?

这就涉及到了太学和国子学之争了。

在庆历四年之前,大宋的最高学府是国子监下的国子学。

彼时的国子学,有师生两三百人,数倍于当世初创的太学。

国子学的学生,不是宰执的子弟,就是勋贵的孩子。

但短短十余年,就被太学打的满头包。

如今,汴京城甚至已经没有了国子学,只剩下国子监。

而太学的规模,则已经膨胀到有两千四百名学生,分八十斋的超级巨无霸。

其规模是当年国子学的数十倍!

问题就出在国子学和太学的招生区别上。

国子学,都是衙内、勋贵、外戚子弟。

这些人,十个有九个是纨绔。

而太学,则是唯才是举,一切靠考试成绩说了算。

入学要考试,升舍也要考试,毕业还是考试。

所以,太学生都是卷王。

他们从州郡卷到太学,再从太学卷到官场。

两者相比,谁更能出人才还用说吗?

更要命的是,随着太学崛起,国子学彻底成了纨绔子弟回收站——那些肯读书,愿读书的衙内们,也都跑光了,这些人宁肯在汴京卷太学的名额,也不肯去国子学力混日子。

这就是汴京国子学消失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三京府学改成的三京国子学是个什么德行?

衙内们躺平之所,纨绔们嬉闹之地。

除了南京应天府的应天书院外,西京国子学和北京国子学早就烂透了。

什么学风涣散?日益懒散?

国子学里什么时候有过愿意读书的?

所以,黄隐知道,自己是被流放了,而且还是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不可能在西京国子学做出任何成绩来。

可是……

“为什么?”黄隐根本想不通。

……

赵煦看着黄隐匍匐在地上的样子,命左右将之扶起来。

然后就领着群臣,继续向前。

但在心中,他是无比快意的。

因为就在刚刚,他用不流血的方式,将一个垃圾丢进了垃圾桶。

是的!

黄隐是个垃圾,而且是个疯狂的垃圾!

这可不仅仅是赵煦这么认定的。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所有人都是这么认定的。

能让元祐时代的新党、旧党的所有人,一致认定一个人是垃圾。

这个黄隐的能耐,当然不小!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元丰八年王安石去世。

就是这个家伙,带头在太学,开始公然焚烧王安石的三经新义。

同时阻扰太学生们祭奠王安石。

他这是为了向司马光献媚。

但别说是司马光了,就算是旧党内部的那些激进派都被他吓坏了——你想做什么?猪队友吗?!

新党更是群情激愤,义愤填膺。

毫不夸张的说,元祐时代的新旧党争彻底失控,黄隐要负很大的责任。

如今,因为没有发生那些事情。

所以,他还没有暴露。

但对赵煦来说,这种疯子,是一天都不能留的。

必须赶紧处理掉,不然,只有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