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劝你躺平了的人未必是好心，他们只是希望你休息休息缓一缓培养新一轮的消费情绪；劝你拼了命工作的也不一定是为了你好，他们只是想让你创造出更多的产品增加财富总量。

他们都很诚恳，理由都很充分，也都有一大度老百姓听不懂的大道理。不过一边拼了命的赚钱，一边玩了命的花钱……终究还是老百姓本身伤不起。

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备受压榨剥削的基层被拔高的欲望吞噬，进入迷惘。欲望榨干了他们的生命，也扇动了疯狂的情绪。

最终，民不聊生世界崩塌，那些膘肥体壮的资本大鳄隐藏在泥沼之下，等待着腥风血雨渐渐停歇，然后再浮出水面攫取胜利的果实：他们饿了！蛰伏让他们消瘦，他们需要吞噬更多的养分再胖起来！

唐陌不知道怎么对抗这样的力量，因为他前世本身就是这股力量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哪怕他已经很成功了，可他依旧是这股力量里最渺小的附庸，只能被裹挟着不停的循环。

不过在这里，他似乎看到了能够遏制这样力量的东西：大唐集团就是遏制这种力量膨胀的最有利的武器。

以皇帝的身份掌握着庞大的资本，亲自下场去碾压那些试图膨胀起来的初始资本。把他们吞噬掉，消化掉，然后再把细小的种子散发出去，养出一茬一茬新的韭菜。

这韭菜不是人民，不是基层，而是所有梦想着成为资本的新贵族、有钱人、商贾……甚至是官僚。

这套模式建立在唐陌头脑中那个可以指引他不停技术革新的金手指之上。凭借着这个优势，他可以垄断所有，周而复始的摧毁那些试图挑战大唐集团的对手！

不过这条路也必然不会平坦，唐陌的这套作弊的战术也终究会随着他的死亡彻底崩塌。

他的儿子们玩不了这样的操作，他的孙子们也注定会被反噬。在激烈的震荡之中，帝国甚至都有可能毁灭！

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唐陌这种以“皇商”对抗“民商”，以更大的资本摧毁资本的战术，会滋生腐败。

这和国有资产是一个道理：唐陌自己掌控的大唐集团，在大唐帝国内部，其实就是一个“皇商”，一个超级“国企”。

甚至可以这么说，唐陌建立的大唐帝国，都有几分“伪装成企业的帝国”的意思。因为皇帝本身就是资本本身，所以国家的意志就是资本的意志！

但是体量巨大是竞争优势，同时也是竞争的劣势：巨大的体量容易滋生贪腐，懈怠与庸碌是发展中不可避免的堕落。

唐陌可以利用技术的更新来不停的更换新鲜的血液，怠惰的工人会被新培养出来的技术工人替代，怠惰的技术工人会被新培养出来的自动化机械技术工人替代……

但是这样的事情会一直出现，一直延续，唐陌可以不停的拖着渐渐腐朽的大唐集团不停的前进，但是别人就没有这个能力了。

强大如丰田本田，也会因为怠惰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疲态尽显，先进的洛马波音也会因为怠惰不再强大锋锐。但是大唐集团不会，有唐陌存在的大唐集团，不会。

他就是现在停下来，等十年，等二十年，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出现一个大唐帝国的竞争对手。

大唐集团会和希瑞克财团一样，在未来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所向无敌。但是大唐集团终究会在失去唐陌之后衰弱，在唐陌的子子孙孙手中被肢解，被分割。

可他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他现在还要依靠大唐集团来对撞资本毁灭旧世界的贵族地主士绅。他没有那个决心和毅力去未雨绸缪，解决大唐集团尾大不掉的问题，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考虑自己子孙后代能不能驾驭这头怪兽。

就好像地球文明里的唐朝，在节度使戍边血战，给予中原王朝安宁的时候，哪个皇帝会去想“削藩”的破事儿？就好像宋朝的时候，为了避免唐朝的悲剧，强干弱枝重文轻武的赵官家们，又有哪个去忧虑崖山的结局？

人终究是人，不是神。唐陌也不例外。他能把这个世界从半封建半奴隶制度推进到封建制度，或者推进到半封建半资本的状态，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至于说这个制度是不是最好的，能不能让他唐家千秋万世……说实话他还没想那么远。

他还没有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还没有让大唐的铁骑碾过每一寸土地，他哪里有心情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去考虑别的事情？

那些以为必须要有一个好制度，有一套好规则，然后去征讨四方一统天下才能事半功倍的想法，太想当然了。

事实是：只要争夺天下的时候拿出来的制度比现行的制度更好，更有优势，就可以了。至于说拿出来的这套东西够不够完美……你想多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世界是个比烂的世界：只要你的对手更烂，你就能在竞争中获胜。有的时候大家比的并不是谁更强大，而是谁腐烂的更慢一点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