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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哀。
这原本是一种绝对不会出现在苏留心里的负面情绪。
直到苏留在那数十米之下那一条幽幽长河边上,累累堆积的无数白骨之中,有一个双膝跪地,却昂首仰倾,似问苍天的老人。
那一股子根本无法抑制的凄凉之感便自苏留的心里陡然浮现,一时便起,所向无终。
这种凄凉也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情绪,好似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下落了起来。不仅仅是苏留,在这台上的所有人都是面容戚戚,根本不知是从何而起。
或许谁人见得百万白骨横陈于前还能淡定不惊,那才是心境修为到了极致的体现了。
苏留强行压制了自己泛起的那一种低沉的失落,也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稍显的阴郁但神机爆起的殷钟陆与明月心身上。
“不对。”
苏留轻声吐息,心里亦是一凛,真气一提,直过重楼,瞬间便晋入了观神普在,外魔不侵的神妙境界,灵台亦随之一清,当真是说不出的清灵,这时候他再拿眼去看,只见得那栏台之下数十米的累累白骨长河之上,有一丝丝淡不可见的黑气上浮。缠绕纠结如一条黑龙,萦绕聚拢在这一处栏台之下。
“咄!”
苏留心念既清,便能瞬间的摒弃了诸般杂念,运起了道门玄功。紫气雷音低啸了一声,直如口绽春雷一般,将众人震的心身俱都一震,就像是大梦初醒,才觉得自己方才失神。
“此地阴气冲脑,竟能影响人的情绪。当真是邪异古怪的很啊!”
殷钟陆按剑锁眉淡淡说道,他虽然一身的剑气照彻天地,但是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指玄剑派修剑成痴,可是也没有精修过精神秘术,只凭着一股子清明剑意把持本心。得了苏留这一声春雷叱喝,殷钟陆才稳稳的守住灵台,不受这黑气的侵害,其他人么,可还要不堪,有的死士已经是紧~咬牙关,大汗淋漓。只有一个人例外。
明月心,只有她不知为何,似乎浑然不受影响,反而抬起明媚美~目,意味深长的看了苏留一眼。
苏留虽然察觉到了,但是他已经无暇去顾了,眼前这一扇沧桑厚重的青铜门后的一番情景,当真说是千万白骨横陈汇聚成一副极其骇人的场景。边上的那幽幽长河,便说是古寂冥河也不为过。
最可怕是浑然没有半点声响,这样的静寂气氛与这样的诡异黑气,见龙渊外的这深地幽如鬼府,极具隐秘诡谲之处,加上那一个个白骨头颅上空洞~洞的双眼眼眶,似乎很不友好的直视着崖上的众人。
“这难道是来到了地府阴狱么?”
明月心收回了视线,脸色如月华静白,周大胡子却喃喃念着,他纵是貌雄心状,铁血无俦的冲杀了半生,可也不过是杀了百多人,此时见着的,是数也数不清的白骨,往少里说了也有数万人。他心神无不震动,受到的影响却也不小了。
“公子!”
周大胡子虎躯一震,手里的长枪握紧,手指骨节便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忍不住伸手去拉,只因为此时的苏留,竟然一步踏出了那木栏之外!
他虽然有心要拦,但是苏留却根本不是他所能追及的。
苏留一步飘然而下,他的轻功,也叫殷钟陆为之侧目。
却不是直接一步发力登风而去至空中,直接纵下,若真是那样的玩法,说不得要摔落个粉身碎骨,再过个百十多年,跟那累累白骨也似,苏留是一步提掠,身子落在空中的时候,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时节凝定,接着便如一片秋叶也似,直往崖壁上飘旋而去。
这崖壁也不如那下山之途,乃是诡异的直角垂落,这般登台下台,可说是艰难无比,苏留却如登坦途,身子站在那崖壁上飞落而下,与那地面几乎呈现平行。
殷钟陆等人紧随其后,稍慢了些,也跟了上来,这一地的白骨,自然而然的散发一种阴冷刺髓的感觉,漫漫白骨,并没有立足之地,自然也没有路了,双脚踩在其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越走便越是心凉。
不多时,那累累白骨之间,众人却看着苏留寻着了目的,身子突然不动了,他正站在一个老人面前。
老人一身的古朴长袍,跪坐当地,昂首向天。
“原来,在这里啊......”
听见了苏留这一声沧桑醇厚的长叹,明月心心里一颤,此时苏留平静如水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些情绪波动,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惊惧的意思,不浓不艳,只是平静里隐隐的有些落寞,她便见得苏留那衣衫一动,双手背负,学着那个跪坐老人瞧着的方向,抬头看着上空,只是那明眸一瞥,见了他清俊的脸颊上一如清秋几许,寂寥难言。
此间的上空,其实说不上天穹,也无星宇,只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苍茫暗沉的颜色。
“公子!”
周大胡子轻功稍逊,但是也算是勉强借助了长枪挑壁落下,至于那些个死士,则还在这崖壁之上,他才一落地,身子便是一震,眼前这等令人震怖极具冲击力的场景,按道理来说,是绝不该叫苏留孤身无防下了这崖壁,置身于那诡秘阴谲的横错白骨之中。
谁知道这一地曾发生了什么?
竟然有这般多的白骨残骸,纵是伸出头颈给人砍杀决死。也不是一时可斩落的,诡异的便是这些白骨似是一具一具只去了血肉,保留完整的很。
“黄泉密教的人,来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
一直沉默的殷钟陆忽然出声。继续道;“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黄泉密教的那个圣女,死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杀之黄泉,死也不朽’。”
“杀之黄泉。死也不朽?”
明月心黛眉浅浅皱着,轻声说道。
“黄泉密教,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黄泉,这碧落天都的人,是真正的神秘大隐,从不问世。相比之下,黄泉密教的人真是肆无忌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怕的多了,我也相信这个黄泉圣女来这里一定有她自己的目的。“
那崖壁上小心翼翼攀援而下的死士们,与殷钟陆与明月心的碧落黄泉之语,根本不能引起苏留半点兴趣。甚至连这一地的白骨凄凉,都与他浑然无关。
苏留便独立这累累白骨之中,看着这个跪倒当地的老人,老人仙风道骨,死状淡然,毫无痛苦,无悲无喜,只是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喃喃的念:
“关。飞,渡。”
关飞渡。
这个名字普通,在这一方世界并没有名气,至少明月心跟殷钟陆都不认得。
任何一个姓关的老人都能叫这个名字,但是对苏留而言,仅仅是这个名字,便已经意味着很多了。
他还记得那犹然在目的温和却又有些严厉的目光,那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一次一次准时严苛的药浴,那老人仰首望月的那一声声无奈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