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战一直持续到天明,张辽派人回报,说曹操撤走时候后军齐整,显然早有准备,他找不到可以利用的破绽,问袁熙接下来命令如何。
袁熙思索片刻,还是让人把张辽叫了回来,以张辽现在的骑兵数目,即使追上曹军,也难以对其造成太大伤害,反而有可能中了对方的埋伏。
同时袁熙派探子四处侦查,最后方才确定,寿春城外除了数万负伤疲惫的难民百姓外,曹军已不见踪影,便让张郃徐晃领兵出城,聚拢逃散的百姓,将其暂时安置到附近村镇,同时开仓放粮,并派出医士救治。
这些百姓已经成了难民,要是再变成流民,江淮地区也会动荡不安,所以救济是必须的,只不过这样一来,本已经粮食储备不足的寿春,情况更加捉襟见肘了。
袁熙深切感受到一次大战要付出多少积蓄了,一年之内,他连上万人的作战都很难发动了。
不过他从此战中,得到了不少收获,最大的便是,他先前似乎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预估地低了。
能逼的曹操没有孤注一掷攻城便退兵,虽然这其中有许都被袭的因素,但在正面战场上,袁熙面对曹操的时候,已经能够以主动积极的的态度直面曹操,并能具有了让曹操不战而退的心理优势了。
可以说寿春这一战,是袁熙这几年底蕴积累的结果,在一种谋士将领的合作下,袁熙打出一场事前完全没有料想的扬眉吐气的胜仗,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无人敢质疑袁熙有争霸天下的资格了。
不过此战意外频频,江东和曹操方面做出了不少袁熙料算之外的应对,而且曹操攻打寿春的举动,也让袁熙彻底覆灭江东的计划落空。
城下的士兵们引着不断哀嚎痛哭的百姓们去粮仓领米,袁熙看了,不禁心头沉重,缓缓走下了城头。
之后几天,灾民得到了妥善救治,寿春城内的人们也是喜气洋洋,因为这场兵灾终于是平安消弭了。
袁熙的掾属们没有闲着,他们各司其职,整顿内事军务,随后被袁熙召集起来,讨论下一步的打算。
文官武将的意见分成了两派,张辽张郃等人提议马上出兵豫州,衔尾追击退的曹操军,而刘晔刘基等人则是认为江淮已经元气大伤,兼之附近收容了不少难民,需要兵士稳定秩序,要是此时被敌人奸细鼓动作乱,那不好控制了。
两边争论的焦点,其实是战略问题的分歧,武将希望乘胜追击,文官则是着眼于稳定江淮,两边都没有错,只是观点不同而已。
如今徐晃正在对刘基发难,“寿春固然重要,但稳定城内人心,本就是文官的事情吧?”
“我们武将只懂打仗,此时是削弱曹操的大好时机,要是其卷土重来,这边肯定要死更多的人,即使这样也可以吗?”
刘基听了,回道:“将军说得有理,但稳定局势,不是靠我们文官动嘴就可以的。”
“我曾经见识过黄巾军,也见识过流民,没有兵士压制,良民也会变成暴民,何况有数万人之多。”
徐晃不以为意道:“让他们各自回家不就得了?”
刘基回道:“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曹局掳掠他们的时候,已经将他们的家园破坏,粮食抢走,现在他们回家,别说耕种的粮食了,连当天的口粮都没有,让他们怎么活?”
徐晃一时语塞,“但此时是出兵的大好时机,刘豫州正在打许都,要是我们坐视不理,恐遭天下非议啊。”
刘基知道这就是大义名分了,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权限,便只得道:“基不懂兵事,不敢妄言。”
徐晃心道这些文官真是狡猾,不过这种事情,确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能一锤定音的,也只有袁熙了。
袁熙看众人望向自己,便出声道:“刘豫州那边,是一定要帮的,不然我无法给其一个交代。”
“但如何去帮,就有些说法了。”
他转向陆逊,“伯言以为,发动水军从淮水逆流而上,能追到曹操的可能性有多大?”
陆逊忙道:“经过这几日整军,将破损战船剔除修缮,眼下可能用的船只还有二三百艘。”
“若是全力运兵,近万人是不成问题的,但有两个问题。”
“一是寿春城内,战前调集的存粮,因为流民的缘故捉襟见肘,此时城内粮食,并不足月之用。”
“二是曹操在淮水上游的豫州境内经营的很好,尤其是越接近许都,防守越严密,船队行进,随时会被淮水北岸的曹军突袭,不是这么容易打进去的。”
众人皆都默然,劳师远征,军粮还足,时间紧迫,还要给曹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同时满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袁熙听了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刘豫州打下许都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次掾属们几乎意见完全一致。
“几乎没有。”
“完全不可能。”
袁熙见张郃等人也是如此,便继续问道:“即使关羽也不行?”
张郃苦笑一声,“我和曹军交手多次,其人才济济,野战不好对付,守城也很有一套。”
“关将军所倚仗的,还是出其不意,真要攻打许都这种坚城,刘豫州集合所有兵力,都不太可能打的下来。”
“毕竟刘豫先前一直在守城,而攻城战完全不同,不仅需要大量的兵士和攻城器械,还需要富有经验的攻城将领,这些对底蕴不足的刘豫州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袁熙听了,叹道:“所以我十分佩服刘豫州,他明知事情不可为,还是义无反顾出兵,可见其心中还是有着极为坚定的信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