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嗜血的修罗场,襄阳城的公堂(1 / 2)

——拿!命!来!

随着那男人爆步冲来,曹仁看清楚了他的脸。

喊话的正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曹纯。

曹仁还注意到,曹纯的身后还追来几个守卫,纷纷呼喊着“子和将军,此乃子孝将军住地,不可持剑入内啊…”

只是,守卫的速度快,曹纯的速度更快,几个箭步,曹纯的已经逼近了曹仁身侧。

他单手按剑,迎着夜风,眸若冷电,长剑如虹,眼神苍茫孤寂。

很明显他受着不轻的伤,更是以伤体在挥舞着长剑。

曹仁本是怔住的,他在思索,为何曹纯会对他这般恨?会说出“拿命来”这样的字眼。

直到曹纯腾空而起时,他方才回过神儿来。

曹纯竟真的要…要杀他!

此刻的曹纯腾空而起,空中旋身,长剑在他手中宛若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

烛火的光照反射着剑身上的虹芒。

曹纯宛若一个最纯粹的杀手一般,势大力沉的一剑已经劈落。

原本而言,曹纯的功夫是比不上曹仁的。

可曹纯的出现,本就太过突然,让曹仁惊悚了许久。

再加上那一声,“曹子孝,你这厮拿命来”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

——快,太快了。

曹仁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格挡,他本能的避开要害部位,曹纯的这一剑不偏不倚,正劈落在他的肩膀上。

鲜血冉冉流下…

若不是这些年驻守襄樊,曹仁早已养成了甲不离身的习惯。

那坚硬的铠甲缓冲了一部分长剑的力量,这一剑,足够将他曹仁的胳膊削下来了。

曹仁忍着剧痛,用力踢出一脚,曹纯整个人被踢的踉跄后退,手中的剑也从曹仁的肩上拔出…

这使得曹仁的肩膀处鲜血飞溅。

“——你疯了!”

曹仁一边握着肩膀,一边朝曹纯怒吼。

倒是曹纯,仿佛这一剑过后,心中的委屈与愤懑依旧未散去分毫。

但…烛火之下,他的面颊有些苍白,他的身体显得虚弱,无力感更是充斥全身。

而那些守卫见状,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个纷纷拔刀,将曹纯围在当中!

满宠身边没有武器,他下意识的提起烛台,也横在这两兄弟的中间。

他指着曹纯怒喝:“你知道伱在干什么?”

曹纯还想挥剑,却被守卫们的短刀逼退,他眸光似火,愤怒的将身侧桌案上的一切一股脑的堆到地上。

一时间,笔墨纸砚,连带着那连弩悉数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曹纯却逼问道:“曹子孝,落日谷外,你就是故意看着我,看着虎豹骑落败是不是?”

曹仁捂着伤口,他平静的说。

“——本将军!没有!”

曹纯悲愤的问,“那你有三千步兵,为何不救援?为何眼睁睁的看着我虎豹骑的弟兄们一个个葬送在那落日谷?”

曹仁已经能确定,肩膀上的伤势是皮外伤。

他当即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儿布,一边缠上伤口,一边抬高了声调,“你以为我不想救?这五千虎豹骑乃是大魏最骁勇的骑兵,立下功勋无数,大哥南征北战?少得了他们么?要还能救,莫说三千人,就是我单枪匹马也要杀进去!可…你看不出来么?根本就救不了!”

曹纯怒吼,“敌人不过是用那战车挡住了我军撤离的通道,你是步兵,只要杀退那车阵,我虎豹骑必定士气如虹,到时候反攻之下,即刻便能全歼敌人,又岂会落得如此惨败?”

“你就是巴不得我败了,我死了…你好接过曹氏宗族中我的地位,成为这一脉的主人,你…你以私心害我数千虎豹兵勇,曹子孝,我要杀了你!”

说话间,曹纯再欲挥剑向前。

这时候,一些虎豹骑兵勇也追着他们的将军过来。

见曹仁的侍卫持刀指着他们的将军,这些虎豹骑的兵勇也纷纷闯了进来。

他们没有武器,就拿起烛台、桌案…甚至还有一人捡起了地上的连弩,直勾勾的对准那曹仁。

反观曹仁,他是气的咬牙切齿。

他承认,他不喜欢曹纯这个弟弟。

不喜欢他生而优渥!

不喜欢他比自己小两岁,却能坦然成为曹家那一脉的主人,而他曹仁永远只是那一脉中,一个卑微的存在。

曹仁也承认,他幻想过,如果曹纯不在后,他曹仁就代替他的位置,领着这一脉族人走向更大的辉煌。

但那都是曹纯落败之后,生死未卜之时,他才去想的。

在此之前…襄樊如此局势,大敌当前,他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可…

偏偏,此刻被曹纯点破。

这让他整个人被无限负罪感席卷、包裹。

喉咙更像是哽咽了住一般,竟是无法反驳。

“你不说话是么?”曹纯依旧用剑指着曹仁,“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了是么?”

说话间,曹纯向前踏了一步,一干虎豹骑的兵勇也向前踏了一步。

不只是曹纯,此刻,听到这里,每一个虎豹骑的兵勇都憋着一股气!

反倒是曹仁这边的兵甲一个个后退。

就像是心虚、胆怯一般。

唯独满宠,他站在当中,手握烛台,横在双方之间,一步不退。

他朝着曹纯与虎豹骑吼道。

“——你们可知,你们现在是在谋反!是哗变!是要诛九族的!”

“——你们的家人可都还在邺城,想想他们!”

满宠曾担任“许都令”,主管司法、刑狱…

所谓——“严刑峻法,以破奸宄之胆!”

他的眼睛里素来容不得沙子,他又太懂人性了。

他那张冰冷的面颊,更像是一张招牌,告诉所有人,任何不法的举动都是自取死路!

果然,人的名、树的影…

满宠的声音起到了应有的效果,虎豹骑的兵勇们脚步一顿,再不敢向前一步。

“子和,方才你兄长还在担心你!”满宠的话还在继续,“可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担心我?他巴不得我死了!”曹纯冷哼一声。

如果放在以往,满宠一定毫不犹疑,将眼前这些“哗变”的兵勇悉数绑了,明日斩首,以儆效尤。

可…曹纯的身份太特殊了。

虎豹骑太特殊了。

如今的时局太特殊了。

满宠必须努力的劝他们摒弃成见。

“都把兵器给我放下!”

“——放下!”

满宠又一次大声咆哮。

虎豹骑的一干兵勇彼此互视。

“——都想背上那谋反的罪名,诛三族嘛?”

随着满宠的又一声大啸,虎豹骑方才将那些手中…不能称之为“兵器”的兵器放在地上。

满宠大声提醒道:“子孝将军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落日谷之地势,傍山临湖,易进难出,极易设伏!是谁一意孤行,非要去的?”

说到这儿,满宠抬手指向曹纯,又指向那被虎豹骑的兵勇放在桌案上的连弩。

“你们被困在山谷中,难道就没看出来,那关家军倚靠的除了那偏厢车外?还有这‘杀人如麻’的连弩?”

“如此地形,如此埋伏,就是我满宠听也听明白了,莫说子孝将军带的只有三千人,就是三万人闯进去,也是跟你们一样,被射成筛子,魂归那落日谷!”

满宠的声音再度抬高。

“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究竟是谁?现在你们还看不出来么?”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满宠的手望向那连弩…

望向那连弩上的“黄老邪造”四个大字。

每个人都咬牙切齿。

“黄!老!邪!”

此时此刻,这个名字一本一眼的刻在那连弩上,就好像是在嘲讽,嘲讽每一个虎豹骑、每一个曹军的将士!

——嘲讽他们的愚蠢与大意。

“咳咳…”

终于,曹仁轻咳一声,他示意身边的侍卫让开一条道。

他则捂着肩膀,忍着痛,大步朝曹纯这边走去。

“若是子和不信我,是非曲直,大可以禀报兄长,让兄长来定夺!”

“若然他让我死,让我曹子孝为数千虎豹骑勇士偿命,我曹子孝即刻自刎于城楼之上,决不发一言,决不皱一下眉头!可否?”

说到这里时,曹仁已经走到了曹纯的正前,面对曹纯那森然的剑锋,曹仁丝毫无畏,他再度抬高声道,朝着曹纯怒吼道:

——“可否?”

这一刻,曹仁展现出了他“敢作敢当”的一面。

也展现出了,为何曹操选他作为南部统领的原因。

他的目光坚毅,他宛若居高临下的望着曹纯,就像是在望着一个“弟中弟”一样。

“报于兄长的文书?子和写还是某写?”

曹仁的话触碰着曹纯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话愈发的冷冽,“怕了?不敢将此事报于兄长了是吗?那就用剑刺我啊!”

说到最后“刺我啊”三个字时,曹仁骤然抬高了声调,这一声宛若虎啸龙吟!

一时间,曹纯羞怒难当…

他意识到,这或许真的不能怪曹仁,罪魁祸首是那…那黄老邪!

可…可…几千虎豹骑的弟兄们,就白死了么?

“——啊…”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时候,曹纯愤怒的扬起利剑,满宠吓了一跳,当即就想去拦…

却见曹纯把所有的愤怒汇于这一剑,然后一剑劈在那连弩上。

这…

满宠是既惊且喜。

喜的是,总归曹纯还不至于糊涂到再度劈向他的兄长。

至少…这证明,曹纯还有救!

惊的是,他们这边只有这一枚连弩…

若是劈坏了,那…那…

“咔…咔…”

随着一声“咔嚓”的声响,利剑将连弩的木盒劈开。

“锵…锵…”木盒被劈成两半,分别倒在案几的两侧。

呼…呼…

空气中,尤自扬起曹纯那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