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五天下来,那怪人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已经能半靠在船舱边了,只是说话还是有气无力。
阿跳倒是喜欢和怪人说完,她总觉得怪人长得虽然丑,但眼睛很亮,总是痴痴呆呆地看着晚霞,像是装了一眼睛的故事。
虽然怪人不怎么回话,却是好听众,不管阿跳如何叽喳个不停,怪人绝不像老人那般要阿跳闭嘴,反而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暖意。
一连在海上又耗了十几日,鱼获快吃光了,眼看着要变天了,老人叹息一声,只好回航。
船进渔港,已是夜色阑珊。
经过这十几日修养,怪人已经能缓慢行走了,只是步履蹒跚,坚持不了太久。
勉强撑到老人和阿跳的小屋,怪人一屁股跌坐进门前的柴火堆里。
阿跳冲怪人龇牙一笑,跳着进屋,随即哇哇叫嚷起来,“阿爷,面缸都空了,晚上吃啥?”
老人揉了揉发酸的老腰,钻进屋去,捧出个老旧的梨木盒来。
阿跳追出来,拽着老人的胳膊,“不行,这是阿奶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活人永远比死人要紧。”
老人用力一撇,盒子落地,跌出一枚银簪来。
老人捡起银簪,拍拍嘤嘤哭的阿跳的肩膀,招呼她烧水,径自走了。
老人才去,阿跳晃了晃脖子,仿佛甩掉烦恼,直起身,挤到怪人身边,捅开了灶膛,麻利地涮洗起那口大黑锅。
趁着烧水的空当,又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阿跳,你天天就这么开心么?”
怪人很羡慕阿跳。
“不然呢,难受是一天,快活也是一天。阿爷说过,我们这样的人,时刻要向前看,太阳总会升起来的,哈哈,怪大叔,你胡子老长了,身子也怪臭了,晚上我烧水给你洗个澡吧……”
阿跳没心没肺般笑嘻嘻地说着,怪人眼角终于爬上一丝笑纹,他都快忘了自己多久不曾笑过。
阿跳往锅里第三次添水的时候,老人才回来,怀里抱着个面口袋,脸上带着淤青。
阿跳赶忙上前扶着老人坐下,快嘴却一刻不闲着,“赌赌赌,迟早把命扔那儿。”
说着,接过面口袋,勉强倒出两斤面,又倒回去一斤,用剩下的一斤面,做了一大锅疙瘩汤。
三人才吃个水饱,水五带着两个手下晃着肩膀走了过来。
水五是街头混混,吃的就是各条渔船的孝敬。
可惜,老人空手而归,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交得起孝敬。
眼见老人和阿跳要吃亏,怪人站起身,朝水五扑去,可惜力量不够,自己扑了个狗吃屎,惹得水五三人大笑。
他们将怪物踢皮球一般,踢来踢去,阿跳大声叫着,却被老人死死拉住。
忽地,水五怪叫一声,发现地上躺着一张钱钞,待看清面值后,一把抄起,恶狠狠指着阿跳道,“敢说出去,我杀你全家。”说罢,带着两个手下一阵风去了。
老人和阿跳才将怪人扶着在柴火堆里坐了,阿跳便跳脚喊了起来,“一炁币,是一炁币呀,我看清了。
天呐,怎的不是我先看见。
阿爷,一炁币啊,咱们一辈子也挣不下的。”
老人早就不搭理阿跳了,提了个油灯,如土拨鼠一般,殷勤地在门前的石子路上,来来回回找着。
阿跳也是一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