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乡试多在秋季举行,又被称作“秋围”,每次考三场,每场考三天,三三见九,由于期间有两次换场,实际考试是九天七夜,其中的辛酸简直不足与外人道也。
第一场考八股文,三篇四书题,四道五经题,这七道,额不,是三道四书题,三篇文章,就足以决定考生的一生荣辱。至于第二场官场应用文和第三场的策论,则无关紧要。
“科举首重经义,经义首重四书!”唐毅默默叨念着,提着小篮子,找到了自己的号舍。到了号舍前面,他几乎要哭出来。
所有的号舍一律南向,排成一排,长的有上百间,短的有几十间,无一例外,所有号舍只有三面,面向南边的一面洞开,晴天日头晒着,雨天暴雨浇者,绝对是三场考试九天整,风刀霜剑严相逼!
光是缺一面墙也就算了,号舍里面更是小的可怜,长只有六尺不到,高不过五尺出头,宽更是三四尺的样子。
唐毅比划了一下,在里面勉强能站起身,能躺得下。他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这一次没通过,再过三年,他的个子完全长起来,小小的号舍是绝对装不下的。他的脑中不由得出现了养猪场的画面,一个个狭小的圈舍,每个里面都有一头肥猪,吃了睡睡了吃,等着被屠宰吃肉。
好好的人被当成了牲口,也难怪明朝亡的时候只有一个太监跟着崇祯呢!
“等我掌权的时候,科举考试一定要改。要大改,要让每个考生都有尊严!”唐毅咬牙切齿地发誓。
只是他眼下还没有那个本事,只得乖乖打水,把尘土扫干净。人家还给了两块木板。插在墙上,一块是桌子,一块是椅子。
“总算不用趴在地上写。”唐毅暗自庆幸,他取出了一个小火炉,放上两块银丝竹炭,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放了个小锅,倒一把小米,加满水,没多大一会儿,粥的香气就远远飘出去。
周围号舍的娃正啃着梆硬的干粮,羡慕地哭了。
唐毅也不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等到粥煮的差不多,又掏出了一把牛肉粒扔进去,虽然卖相不好,但至少甜咸适中,营养丰富,配上蜂蜜馒头,也算是一种享受。
唐毅吃饱喝足。又靠着号舍眯了一会儿,日上三竿,他总算醒了过来,才慢悠悠拆开试题,一边研着磨,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审题。
两旁的考生,还有巡逻的士兵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家伙,别人都争分夺秒。唯有他优哉游哉,大家都跌破了眼镜,你当是春游啊,这是乡试,一辈子最重要的考试,你小子保证要后悔!
他们似乎看到了唐毅落榜,嚎啕大哭的凄惨模样,你不是有心思煮粥吗,但愿你每三年煮一次,当一辈子的穷秀才!这帮人恶狠狠地想到,似乎心里的不愉快也消失了,干粮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人都说穷秀才,没人说穷举人,盖因为秀才只能算预备士人,除了能给自己免役免粮之外,用处不大,而且每次参加考试花费不少,有破产的可能。事实上很多不善经营的秀才都过的紧巴巴的。
可一旦成为举人那就完全不同了,举人有授官的资格,即便不当官,也有无数人争抢着把田地投献到名下。
更有乡绅财主会主动结亲,总而言之,好处多多,绝对是衣食无忧。正因为如此,读书人对乡试趋之若鹜,就拿南直隶来说,今年参加乡试的就有五六千人,而朝廷分配的名额只有一百。
也就是说,乡试录取的比例只有会试的五分之一不到,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当然了,这个难度只是对某些人来说的,至于小唐同学,则是轻松许多,经过了童子试的磨砺,唐毅已经将前世的应考经验,与八股取士完美融合,沟通任督二脉,打通天地之桥,洗髓易经,不同凡响。
再加上心学的诸位大佬摸顶灌输,简直和吸收了二百年功力的虚竹有的一拼,应付起来驾轻就熟,从容潇洒。
审好了题目之后,挥笔作答,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三道四书题一挥而就。眼看着太阳偏西,也不浪费眼睛,干脆又煮了点粥,晚上要吃的清淡,不放牛肉了,改为一个皮蛋,喝完了一锅粥,倒头就睡,没一会儿呼噜声就起来了。
两旁的考生还在点灯熬油,一个个眼珠酸胀,泪水长流,一副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的模样。
简短洁说,第二天上午把四书题搞定,下午又把五经题解决,到了第三天,把七道题目都抄写完毕,务求没有一丝破绽。
别看乡试是誊录的,但是唐毅坚信,好的习惯会受用终生。
他把一切都弄好了,就等着交卷。
轻松的不只唐毅一个,坐在这一排末尾的一个考生也是如此,他年纪轻轻,才华横溢,恰巧三道四书题都做过,简直是如鱼得水,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卷子都答完了。
怎么看怎么高兴,中是一定的,就看能不能抢到解元了,就算考不上解元,也要弄个五魁出来。
这位越坐越觉得无聊,正巧还给发了三支蜡烛,别浪费了。倒霉孩子就把蜡烛点着了,看着摇曳的烛火,喜不自胜。
哪知道一阵风吹来,蜡烛被吹落,恰巧落在了他的卷子上,霎时间火就着了起来,可把这个倒霉蛋吓坏了,又是扑又是打,总算把火灭了,结果卷子只烧得剩下一个角,倒霉孩子简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