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不屑地笑道:“你们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有一丝一毫值得本官相信的吗?”
陆炳也说道:“就是,刚刚还要七成,现在就要三成,是不是一会儿就抱着脑袋滚蛋了?”
那个年轻人嘿嘿一笑,“唐大人,陆太保,您听小的把话说完了啊,钱庄的股份我们只要三成,但是小的琢磨着有些脏活累活就交给我们算了。”
“什么脏活?”陆炳追问道。
“就是车船店脚衙呗,诸位大人总不能到港口抗包伺候人吧,这些都交给我们。再有挨骂的活儿我们也接了,保证让大人们舒舒服服数银子。”
唐毅不解道:“什么是挨骂的活儿,你说明白了。”
“就是收税。”年轻人笑道:“这也不是我们的新发明,漕口上下,几百万石的漕粮,哪是官府老爷都能办下来的,自然分给各地的士绅商户,让他们征集漕粮,准许他们设卡收税。”
唐毅怒火中烧,拍着桌案道:“你们也想学漕帮吗?”
“不敢,小的们自问不敢比漕帮,我们想出一个新办法,就是包税制,打个比方,您一年想收一百万两税银,小的们先行垫付,让诸位大人好交差,然后由小的们去征收税银,哪怕征收不上来,损失也由我们割肉填补,您二位以为如何?”
那个小老头也说道:“唐大人,陆太保,开海风险多大不言而喻。你们能担保一开始就成功吗?要是小的们先出税银,让你们交差,陛下自然龙心大悦,开海的事情就来了一个开门红。正好能显示二位的大人的本事。”
陆炳皱着眉头,说实话这种包税制他不是没干过,就拿京城来说,各种店铺林立,想要安稳的经营下去,就要拜山头。就要给锦衣卫上供,每个街区,有多少店铺,一年要收多少银子上去,都交给专人办理,说白了也就是一群青皮无赖。流氓打手,他们锦衣卫只管收银子。
如果诚如他们所说,把征收税银的事情交给他们,倒也乐得清闲,陆炳偷眼看了看唐毅,询问他的意思。
唐毅把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开海之后,港口物资只会越来越多,把税额定下来,多出来的钱岂不是都落到了他们的口袋!再有让你们征税,谁知道会不会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年轻人呵呵一笑:“唐大人果然敏捷,人都说无利不起早,小的也不是傻瓜愿意白干活。不过中饱私囊可就过了,那些商人哪个不是狡猾过人,没有知根知底的人盯着,他们会老实纳税吗?至于税额吗,一切好商量,咱们可以每年调整一次,保证芝麻开花节节高,让您二位在朝堂上既有里又有面。”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别说陆炳,就连唐毅都动了心。
“你们先等着,本官要和陆太保好好商量一下。”
唐毅起身,陆炳紧紧跟随,两个人急匆匆往后面走。
客厅上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一脸的不屑,什么狗屁六首,也就是比糊涂蛋强不了多少,看到了不费力气就能拿银子的好事,还能不动心!
小老头同样得意洋洋,“大少爷,我看他们是动心了,不成咱们再给加点价码。当官的,还有不贪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别提多得意了……
陆炳紧随着唐毅到了后面,一脸的苦思冥想,五官紧蹙,忍不住说道:“行之,我怎么觉得他们说的挺有道理的,征税历来都是难事,地方上征收田赋也都用种田大户充当粮长,负责征收,不也没事吗?”
唐毅坐在宽大的圈椅上,没急着说话,而是喝了两口茶,责备道:“陆太保,怎么不是大红袍啊?难道舍不得?”
陆炳气得好笑,“我说你小子还有心思摆谱儿啊,赶快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这两天我的后脖子都冒凉气哩!”
“哈哈哈,陆太保,你别急。”唐毅翘着二郎腿,随手拿起蜜饯,吃了两口,笑道:“您以为开海就是为了那点税银吗?”
“难道不是?”陆炳惊问道。
“是。”陆炳差点喷血,却听唐毅继续道:“只是比例很小而已,开海之后,东南的大批物资北运,同时北方的物产,比如牛羊,马匹,木材,药材,也会南运,往来之间,就会形成庞大的市场。真正关键的是定价权,是对市场的掌控!”唐毅低声说道:“陆太保,试问,如果你能决定京城的粮价,布价,想让上涨就上涨,想让下跌就下跌,你还在乎那点税银吗?”
吸!
陆炳的嘴巴张的老大,能并排塞进去两个大鸭蛋!
疯狂,太疯狂!
陆炳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太大逆不道,有不臣之心,赶快离他远一点,省得被株连九族。可是他的两条腿却像是钉子一般,死死钉在地上。
对于男人来说,权力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陆炳已经坐到了人臣的顶点,可是他还是怕,还是担心,为什么,不就是他还不够强大,手上的权力不够大吗?
唐毅不过是新科进士,小小的翰林,可是他凭什么和朝廷大佬平起平坐,甚至掰手腕子,靠的不就是手上深不可测的背后势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