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前想后,还是下旨把唐毅叫到了西苑,君臣相见,行礼之后。
嘉靖直接开门见山,指了指桌案上的一摞奏疏,怒气冲冲道:”这些都是弹劾鄢懋卿的奏疏,罪大恶极,触目惊心,你说吧,朕该怎么处置?”
唐毅真想脱口而出,你杀了他算了,不过却忍住了,一路上唐毅思量再三,尤其是听到嘉靖的话,他就更加确定了。嘉靖是何等强悍的人,他要处置谁,还会征求别人的意见,别说鄢懋卿,就算比他官职大得多的,也照抓不误,张经、李默、赵文华……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现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多半就是试探,我才不上当呢!
“启奏陛下,臣对此事一无所知,不敢妄言。”
“那好,就让你知道,那边都是折子,自己看!”嘉靖冷冷道。
这是逼着自己表态啊,唐毅将奏疏拿起来,一本一本仔细地看着。其实唐毅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这些奏疏都大同小异,不用费什么事。
可唐毅愣是看了半个时辰,弄得嘉靖都不耐烦了。
唐毅才缓缓放下折子,到了嘉靖面前。
“臣以为这里面有蹊跷。”
“你说。”
“是,臣以为灶户收入微薄,生活艰难,他们要是反对盐法,应该聚众去衙门闹事,奏疏之中,没有提到衙门受到冲击,反而是停止煮盐。灶户不煮盐,就没有生活来源,他们能承受得起吗?再有各地盐商都有存货,以臣在福建和浙江等地的经验,至少会有两三个月的存货,岂有这边灶户一停,那边就涨价的?”
唐毅道破了天机,嘉靖也感到了问题,只是他高高在上惯了,容易忽略细节。
可听唐毅一说,顿时豁然开朗,他面带思索之色,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大腿。
“鄢懋卿是被陷害的了?”
“也是也不是!”唐毅低声说道:“臣以为鄢大人改革盐政,用心是好的,只是方法过于急躁粗糙,也低估了反弹力道,才弄出了乱子。”
“嗯,那你说该如何处置鄢懋卿呢?”
“这个……”唐毅额头真的冒汗了,他刚告诉自己的同科,不要陷入严徐党争,结果他就被逼着表态,可真是报应不爽啊!
“陛下,臣以为当下讨论如何处置鄢大人,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就要稳住两淮,稳住漕运,然后再追究责任不迟。”
唐毅这话,本质还是推脱,嘉靖虽然不喜,可是也无可奈何,尤其是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一个鄢懋卿不足惜,真的弄出了民变,那才是人头滚滚呢!
嘉靖思索半晌,说道:”唐毅,朕任命你为钦差,去淮安走一趟,把盐解决了,两条,第一地方不能乱,第二,盐税不能少!”顿了顿,嘉靖又补充道:“只要办成了,回来朕有重用!”
显然,嘉靖算是看清楚了,凡是涉及到收税,严党贪婪无能,而徐党呢,又自私自利,和士绅站在一起。唯有唐毅办事最贴心,把银子给他送来,还能皆大欢喜。
俗话说有了对比才有差距,鄢懋卿闹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嘉靖越发感念唐毅的好处。
人家好歹也是当过巡抚的人,调进京来,接了少詹事的极品闲差,天天在家哄孩子,这算什么事啊!
嘉靖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唐毅把两淮的事情弄好了,就给他个实权的职位,不管谁反对都没有用。
可算是等到了这话了,唐毅差点哭了,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要稳一稳,忍一忍,可俗话说得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坐冷板凳的滋味,那是谁做谁知道。
哪怕为了自己的前程,也必须把两淮的事情办好了。
唐毅接了旨意之后,轻车简从,出了京城,直奔淮安。这一路上,唐毅可谓是意气风发,得意非常。
按照他的盘算,想要介入两淮的盐务,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因此当殷士儋提出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可意想不到的是鄢懋卿竟然替自己出手了,他的动作等于是打开了一个口子,虽然不算很大,可唐毅是什么人啊!只要有一星半点的机会,他就能狠狠咬一口。
除了丰厚的盐利,更让唐毅兴奋,甚至想要高歌一曲的是鄢懋卿总算是落到了自己手里!
想想吧,当初在泉州,这个家伙是钦差,而自己是知府,被他逼得只能烧了账本,差点断送了仕途。
如今情况变了,老子是钦差,轮到你鄢懋卿上砧板了,在嘉靖面前,我不会傻乎乎弹劾你,可是到了地方上,大爷有的是办法报仇雪恨。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鄢懋卿你等着吧!
紧跟着唐毅的谭光偷眼看了一下大人的神色,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完了,某人要倒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