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看完了龙不平的一生。
也差不多能理解他到底为何会留下那般强烈的怨恨。
这份执念的产生,并不仅仅是因为霸者之乱,而是无数失败堆砌而出的一场雪崩。
也是他人生的一个缩影。
此时在庭院里,白榆再度看向槐树下的厉鬼,不禁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同理心和共情感。
“物有不平则鸣,可平生三不平如何鸣呢?”
三个字。
——意难平。
白榆转过身面向老人:“你是龙不平,还是他仅存的一丝善念?”
老人皆摇头表示俱不是。
“哪有什么善恶之念,有的只是无穷悔恨,以及悔恨之下的渴望。”
老人看上去仍然风平浪静。
可白榆仿佛能听到他体内流动的激烈波涛,那是情绪的激荡,也是足以和怨恨执念相抗衡的存在。
好比爱恨互为表里。
意难平的背后,其实是对幸福和安心的渴望。
这两种情绪都在梦境中存在,也构建出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时间或许可以慢慢消磨,但过去了二十年,我们仍然还在噩梦里日复一日。”老人唏嘘道:“所以我说你的到来,让我也很意外。”
白榆抱着双臂问:“该怎么解决?”
“如何能解决?”老人叹息:“若是有五阶出手,或许可以将这道怨念抹去,但……”
“没人希望自己魂飞魄散。”白榆转而联想:“走水仪式呢?它不就是用来缓解龙族先祖灵魂的仪式么?”
“一旦走水仪式开始,它就必然会被释放出去。”老人看向厉鬼,低声说:“可他的执念和痛苦,没有那么轻易就能被抹去,以外面小姑娘的意志,能够承受得住吗?”
“难道,这就是上一次走水仪式失败的原因?”白榆问道。
老人摇头回答:“二十年来,我从未感受过梦境被动摇过。”
没被动摇过?
意思是说上一次举行的走水仪式根本就没有意义?
还是敖玄月的资质根本不足以接触到龙不平的怨恨?
交谈到这里陷入了僵局。
白榆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处理这只恶鬼。
四阶巅峰的龙不平的执念可谓深重。
如何抹去他的执念?
想要让一个死去的人看开是很难的事,他失去的太多,并且失去的一切都拿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白榆便有些窝火,心想霸者真不是个东西。
镇十方——!
你该!死!啊!
白榆点了点眉心,虽然这道题对其他人来说是无解,但只要能进行命运编织,或许会有机会。
毕竟唯一抹去执念的办法,便是在他的人生里,填补那些遗憾。
时不我待,走水仪式已经快开始了。
“我该怎么出去?”白榆立刻对老人问道。
“将第一层梦境里的龙不平彻底杀死。”老人回答说:“这很简单。”
白榆低声说:“杀死它,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它会醒。”
“啊这……”白榆头疼道:“我之前遇到过一次四阶鬼王,对方的鬼蜮可是相当厉害,让我吃尽苦头,这一次若是龙之乡也沦为鬼蜮。”
若是龙不平的厉鬼苏醒,整个龙之乡没有五阶高手,又该如何对抗它呢?
若是对抗不了,整个龙之乡的下场就会变得和源之宫一样遍地妖孽。
“有后果又如何呢?”
老人看开的一笑:“你们终究还是要出去的,不是吗?”
“况且这场噩梦已经持续太久太久了,也早该结束了。”
白榆抱拳:“您老这无为而治的想法,想来和家家清净的嘉靖帝肯定很有共同话语。”
做不做是一回事。
做了后怎么处理后续又是另一回事。
总是期盼后人的智慧不是证明前人不行吗?
老人不急不缓的竖起三根手指。
“何解?”
“三天。”
“什么?”
“外面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梦境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同。”老人笑着说:“想必仪式已经开始了,你若是再耽搁一日,怕是该结束都会结束了。”
白榆瞪大眼睛,一句MMP在嘴里酝酿呼之欲出。
他忍住了,自己是个有素质的人,不讲脏话。
老人催促道:“还不去吗?”
白榆走向院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回首问道:“若是无人能拦得住这头鬼王,龙之乡将不复存在,由它来亲手毁灭这一切是否太过于惨剧了?”
“或许也是它渴望的结果。”老人背着手寂寥的叹息:“若是一切都归于死亡,虚无即是空,空便是安心。”
白榆明白了,老人从一开始就想要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