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电话亭。
柴田拿出了硬币,塞入了投币电话机里,确认电源接通后,他按下按钮,开始拨号。
片刻后电话接通,对方没说话。
柴田低声说:“我是柴田,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另一端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知道了。”
“这样做真的好么?”柴田压低声音:“南家,会在今天后彻底除名的。”
苍老的嗓音淡淡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些家仆和佣人罢了,迟早都可以重新雇佣……我需要的就是眼下的结果,重点在于你有没有把我的信交给南诗织。”
“已经确认交给她了。”
“那就可以了,接下来找个地方好好呆着就行。”苍老的声音放的低沉。
柴田犹豫的问:“她真的会按照预定的办事么?”
“会的。”老人淡淡道:“没人比我更了解南诗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断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柴田沉默下来,挂断了电话,忽然间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全身力气仿佛要被抽空。
虽然那人已经残疾,但变得比以前更加可怕……身躯的残缺反而让他的心灵更加壮大,造出了比以往更强大的怪物。
过去的那人就像是一头守护着财宝的恶龙,但现在它已经挣脱了财宝的束缚,甚至将财宝当做陷阱和诱饵,变得更加没有约束,更没有底线。
几乎所有人都要被骗过去。
连那联合起来的五家都不清楚这背后有这只老妖怪在暗中运作吧。
所有人都被盯上了,迟早会成了他口里的肥肉。
柴田手指抖了抖,掉落的硬币顺着地面滚动,一路落入下水道,发出清脆的声音,混着水流消逝而去,如同一蹶不振的人生。
……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偏黄昏时分。
南诗织醒来,驱散疲惫感,刚刚梳洗结束,她看向衣服,橱柜里有她最喜欢的一套水手服在。
《水手服和机关枪》这部电影风靡了扶桑,也让她记忆犹新,自那之后,她经常穿着水手服出入家里。
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更为庄重严肃的一套换上。
想到姐姐已经回来,她的心情原本还算不错,只是紧随而来的消息就让她神经紧绷。
“我要走了。”雨宫真昼的来去都令人意外。
南诗织想了想,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只是点头说:“我送你去车站。”
两人穿过挂满了白、黑二色绸缎的大厅,离开了灵堂。
在护卫和家仆的目视之中离开了家门。
因为雨宫真昼回归而稍稍安定的这些人,此时内心又一次出现了动摇。
此时天空又一次下起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
一名忠心耿耿的南家护卫咬牙站了出来:“大小姐,您不能留下来吗?如今的南家需要您的臂助!”
他低下头,其他护卫和仆人们低下头。
齐刷刷的一片黑色,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
气氛陡然肃杀庄重。
这群人就像是工蚁,需要蚁王的指引和庇佑,同样蚁王也是他们负责供养的,没有了工蚁,蚁王也会掉下来摔死。
“闭嘴,晋助!”南诗织呵斥道:“南家和姐姐早已恩怨了断了!你这样逼迫姐姐,和当初的爷爷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雨宫真昼一言不发。
南诗织勃然道:“让开!”
人群站起,朝着两侧退开,分出一条道路。
姐妹并肩而行,离开了南家。
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南诗织发出不堪重负的叹息,她知道姐姐这一走,南家本就不多的凝聚力会被再度击碎,已经不是摇摇欲坠,而是轰然倒塌。
雨宫真昼这时才说道:“其实我很期望南家就此覆灭,如此你才能和我一样,得到自由。”
南诗织摇头:“我本就是自由的。”
“只是你这么认为。”雨宫真昼打起雨伞,信步向前:“你我身上都有锁链,区别在于,我的锁链有形,而你的锁链无形。”
南诗织张了张口,似乎无法反驳。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每次动了这个念头,记忆里仿佛就有无形的锁链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她束缚在那座宅子里,离不开也挣不脱。
雨宫真昼忽然抬起手轻轻握住妹妹手腕,问:“如果我现在就要强行将你掳走,你会反抗吗?”
南诗织几乎瞬间如同触电般的抽回右手。
这也是一种回答。
雨宫真昼笑了笑,不说话。
“对不起。”南诗织知道姐姐是好意。
“我原谅你了。”姐姐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温柔依旧在。
“现在倒是轮到我在羡慕姐姐了。”南诗织迷茫的说:“过去的我根本不会这么想。”
“那过去的你想的是什么?”真昼轻柔的问。
“姐姐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那,先听假话?”
“假话是我想让姐姐和我得到一样的关注和幸福。”
“真话呢?”雨宫真昼又问。
南诗织这一次停顿了十秒钟,才颤抖着声音说:“真话是:我绝不想变成姐姐这样。”
好一阵沉默后,雨宫真昼幽幽道:“原来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同情,也是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