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辈子解数学题的数学家,突然有一天被数学题从书卷上跳出来暴揍了一顿。
“你到底算了什么?”
“女邪、太岁、太阴、暗潮……”谬天机说:“想算的太多,本以为就像是树下接叶子,哪怕随便落下一片也算满意,结果手里留下了湿湿一大坨的鸟屎。”
霍秋水笑不出来,皱眉头:“严重到这一步?”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观星司司监喟叹道:“命数纠缠在了一块儿,定有大事要发生,所谓一气连枝便是这种情况了,我没了气数,往后得蹲守在观星司内,短时间内出不了门,若是碰到个气数极高的,就算对方不杀我,我也要被霉运折腾死。”
“还有,你就别去前线了,年纪大了别瞎折腾,老老实实守在京城,中湖那位哪怕只掉一根头发都是大事。”
虽然霍秋水本就没打算离开京城,武圣阁总得留下封圣守护此地安危,但他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问:“伱真的没算出来什么?”
“这不是算出来的。”谬天机沉声道:“是直觉……哎哟卧槽!”
他刚刚说完,忽然天上飞来一个足球,直接正中他的后脑勺。
谬天机一脑袋撞在门框上,当场眼睛一翻白就晕了过去。
霍秋水看了一眼已经倒地抽搐的谬天机,暗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瞥见这家伙这么个惨烈模样。
他抬起手让武圣阁弟子去找了两个送外卖的小哥,把谬天机给扛回去。
之所以这么费事,是因为霍秋水知道气数太旺盛的人越靠近此时的谬天机越可能给他带来灾难;反而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对他相对比较无害……只不过中途肯定会有那种抬担架结果一屁股坐在伤者脸上或是突然天上掉下来个林冲妹妹的情况出现。
送走了谬天机,霍秋水洗了三遍手去去晦气,同时内心暗暗生出警惕来。
“观星司是大夏的眼鼻,如今谬天机气数归零……这眼睛就不灵便了。”
刀圣内心也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越是这种变数巨大的时候,越是会有大事要发生。
可他也不可能逆转大势。
便是封圣,也不过天地一逆旅。
成了封圣,难为此方天地所容。
观星司都看不透的未来走向,他独自一人也没什么好办法。
霍秋水握住了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此生不负手中刀,又有什么可惶恐不安的。
刀圣缓步走向中湖。
……
北冥家。
北冥阙知道姨娘北冥钥已经闭关冲击封圣境界,他不放心其他人守关,生怕会有人前来打扰,便也回来了,守在北冥家中,等待北冥钥出关。
他在这温室外的院子门口坐下,一坐就是二十天,端得是比亲儿子还要孝顺。
只要北冥钥突破至封圣,二七大限便会失效。
对北冥家的所有人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整个北冥家都在闭门不见客的状态,家里许多人都搬到了别院去居住,生怕叨扰了温室内的女子。
北冥阙旁边躺着一只金黄色的大橘猫,打着哈欠,逸散出的寒气会冻结它的毛发,每次凝结出冰溜子,它就会自己摇了摇脑袋把冰块晃掉,但也是守在门口不肯离开。
等了二十多天,便是那有些胖成鸡腿的大橘为重都开始清瘦了起来,变成了洗澡显瘦的虚胖。
谁说非得是狗子才一定忠诚?
养熟的猫也一样认家和认人。
北冥阙望着冰封的温室大门,默不作声的闭眼调息。
此次神策府的行动,他并未参与,不过也加入了小群里,不说话,但也在暗中时时刻刻的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
虽然白榆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北冥家的人,但他死了,这仇还是要报的。
北冥阙没有去找罗睺拼死一搏的准备,更缺乏这份实力和底蕴,可西陵王一定得死,这没得商量。
熄灭了手机屏幕,北冥阙坐在门口位置发起呆,他也不知道还需要等多久,只清楚死关拖得时间越久就越接近于死地,北冥钥若是半年内不能出关,则希望渺茫。
而他还要继续在这里再待上不久。
眼前忽然多了一道婀娜摇曳的倩影,是南宫珊,上一代的皓月。
原本掌管朱雀堂,神策府兼并了四象堂后,她便主动撤了出来,腾出了位置,卖了一份人情。
以她的多年经营和人脉,如果加入了神策府,虽然短时间内会带来一定的好处,但长期来看肯定是个隐患,因为她的话语权太高了……所以三十多岁的南宫珊主动退位,据说这段时间开始准备冲击封圣境界。
南宫家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封圣了,南宫珊天赋不错,但还不足以突破封圣。
北冥阙能感知到南宫珊此时已经来到了四阶巅峰,不由得感到奇特……还真是进步了一大截,这女人改性了?
“有事?”
“来瞧瞧。”南宫珊晃动着纸伞:“不欢迎我?”
“四大世家代代交好,只不过如今北冥家情况特殊,望见谅。”北冥阙嘴上说的很客气,却连起来意思意思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你在这儿做门神,如果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我也不想前来打扰你。”南宫珊摸了摸肚子:“我才将朱雀功推至第八重,距离九重更进一步,不过看来北冥钥或许会比我更快封圣。”
北冥阙挑眉,心想哪来的自信。
旋即又觉得不对。
“你难道想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藏拙?”
“那倒不至于,而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经营,付出了许多心血,就为了做几笔生意,其中好几笔生意都竹篮打水,不过总算是有个发挥了作用,让我看见封圣有望。”南宫珊笑了笑:“女人嘛,心眼多,小聪明还是得用对地方……”
“你跟谁做的生意?”北冥阙不是好奇,而是在质问。
南宫珊看了眼温室方向:“有人不希望北冥钥封圣……我只是来提醒你这点。”
“什么意思?”北冥阙豁然起身。
“如今的北冥家很危险,可以说危若累卵……没有了白玉京的当下,你们已经是沙子做成的碉堡,成功把自己营造成了一块肥肉。”南宫珊继续说:“所以围猎是迟早的事。”
北冥阙面沉如水:“你也是其中一员?”
“我是,也不是。”南宫珊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方:“我可没说,只能和其中一方做生意吧?另有人让我走这一趟,给你捎个消息……原本是要递给北冥钥,看来没机会了。”
“你说。”北冥阙屏住呼吸。
“白星河的失踪不是偶然,源头都在蓬莱。”南宫珊捎来口信。
北冥阙对过去的事自然有所了解,他豁然起身,什么意思……白星河的失踪不是偶然?蓬莱里有幕后者,目标就是为了让北冥家和白氏发生冲突甚至决裂?
南宫珊继续道:“原本白玉京未必会死,是有人阻他入蓬莱,断了其生路和退路。”
北冥阙坐不住了,正要追问个清楚,双手立刻按向南宫珊肩膀,但下一刻就被涌动的青色火光屏退。
“冷静,小阙子。”南宫珊打开折扇:“我只是传话的……现在话说完了,具体是什么,你自己慢慢想清楚,我就不逗留了,或许下一次见,咱们会不得不兵戎相向。”
“等等!”北冥阙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千年世家之间的盟约,你就打算这么撕毁了?”
南宫珊脚步停顿。
“你真的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只有南宫家一方?”
“北冥家不过一张投名状。”
“况且……小阙子,你莫要忘了,虽然身在京城,但这千年世家底蕴,半数都在蓬莱。”
“如今天下格局动荡,国主有意抬升守望学府地位,因而过去那种两面站队的方式已经不好使,我们都必须尽快做出选择,这无关乎情分,只关乎利益和将来。”
她头也不回道:“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也早些为北冥家准备好一条退路。”
南宫珊离开了。
而北冥阙心头一阵冰冷。
四大世家的优秀骨干弟子,几乎全是在蓬莱学院就读,过去他没想过具体是为什么,只觉得这是正常的,毕竟选择更好的学院就读是人之常情。
但蓬莱五大学院中大部分学院都有千年世家的嫡系,这就很耐人寻味了,是因为真的十分优秀,还是因为有人默许?
原来蓬莱中早就有一张网。
多年前就针对白星河和北冥钥过一次,导致北冥钥提前退学,血脉受损,白星河下落不明失踪至今,继而引发了白破天大闹京城,背上十凶骂名被迫出走;现在又是阻断了白榆进入蓬莱的方式,阻断其生路……
这背后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暗中落子。
到底会是谁?
北冥阙默默想着……难道会是蓬莱岛主?
但如果是十强第一的蓬莱岛主,感觉根本没必要采取这么复杂的办法……可如果不是蓬莱岛主,又会是谁?
北冥阙回头看了眼温室方向。
必死关的北冥钥绝无可能提前结束闭关,稍有不慎就是功亏一篑。
他不能打扰。
但留在这里同样是死局。
北冥阙捂着额头,感觉陷入僵局死局,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无从破局。
或许,只能去寻求其他人的援助,但凡能求来一位封圣相助的话……
北冥阙这么想着,却是注定要失望。
衮衮诸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