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外。
嬴成蟜立于指挥台,目送魏咎所部杀回大梁城后沉声开口:“传令都尉岑边。”
“令其给本将一个解释!”
传令兵还没爬下指挥台,十余名将领就策马狂奔而来。
“将军!”岑边在指挥台下干净利索的翻身下马,动作连贯丝滑的直接跪地稽首:“末将未能拦住魏军水师。”
“请将军治罪!”
嬴成蟜怒喝:“滚上来!”
岑边惭愧的‘诶’了一声,然后如灵活的猿猴般爬上指挥台。
待岑边上台,嬴成蟜已经压下怒火,沉声发问:“此战战况如何?”
岑边赶忙解释:“我军一千二百艘舢板、六千水师将士奉命分别埋伏于黄河和鸿沟之中。”
“待魏军水师发现蒙将军所部并驾舟回返后,我部前后二军一齐杀出,前后围困魏军。”
“后……”岑边无奈的说:“惨败。”
“我军毁去魏军飞舟七十十,斩首六百余级。”
“但我军折损飞舟三百零七艘,阵亡袍泽两千三百八十一人。”
嬴成蟜:???
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转折!
我怎么听不懂呢!
嬴成蟜肃声发问:“率五倍兵力以埋伏姿态前后夹击,计划顺利却遭惨败?”
“岑都尉,你给本将解释解释,这合理吗!”
岑边诚恳的说:“因为打不过!”
“根本打不过!”
“魏军水师的舰船比我们的舢板更优良,魏军也更善水战。”
“反观我军将士一入船舱便呕吐不止,舰船摇晃后就无法立足了。”
“便是七八艘我军舢板围困住一艘魏军飞舟,我军也难以取胜啊!”
岑边正要指挥大军包抄呢,结果就看见麾下将士全都趴在船边呕吐不止。
这怎么打?
没法打!
回想起在水面上时的无力感,岑边苦涩的拱手一礼:“末将非是推卸罪责,只是末将实在不善水战。”
“恳请将军治末将之罪,罢末将水师都尉之职!”
“末将宁可去做个材官(基层步兵),继续为我大秦冲锋陷阵!”
嬴成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本将明白了。”
虽然大秦地处西北,境内河流较少,但大秦其实也是有一支水师的。
可惜,嬴成蟜所部此战的任务只是牵扯敌军兵力,王翦所部才是主力兵团,赵国才是主战场。
再加上赵国境内又有漳水、唐河、滹(hū)沱河以及黄河等河流水系,所以大秦那支总量稀少、战船老旧、士卒较寡的水师尽数调拨给了王翦所部。
嬴成蟜手中的水师全都是征调于故韩地的民船!
若非嬴成蟜连驾船的船夫也一起征调了,就嬴成蟜手底下这群旱鸭子估计连船都开不走,更遑论水战了!
嬴成蟜没得选。
他只能用五倍的兵力妄图以数量补质量。
可惜,岑边用他的实战告诉嬴成蟜,质量上的差距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此败与岑边无关,嬴成蟜即便心情不好也不能将火气撒在岑边身上。
双手扶起岑边,嬴成蟜温声劝慰:“岑将军固然不善水战,但岑将军已是我军除蒙副将外最善水战之将。”
“切莫再说卸任这等话。”
“此战之过,过在本将,本将自会上奏王上请罪。”
“请岑都尉先去休息,本将再拨羊百只、酒二百坛以慰水军袍泽。”
按照《军爵律》的规定,岑边这一战战损过重,将他的爵位和军职全部填进去抵罪也不一定够用。
岑边自请为先登并非一句客套话,而是律法就会这么判!
但现在,嬴成蟜帮他把这个罪抗了!
岑边心脏一热,千言万语只化作拱手长揖:“拜谢将军!”
又宽慰了岑边几句,岑边才告辞离去。
待岑边离开指挥台,都尉孟南沉声道:“此战暴露出了我军水师的薄弱。”
“以庞将军之能,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末将以为,接下来庞将军必定会以水战为主!”
嬴成蟜略略颔首:“本将亦如此以为。”
“传大匠曹冒、大匠齐艾!”
话落,嬴成蟜陷入沉吟之中。
半晌过后,曹冒和齐艾爬上指挥台,拱手一礼:“拜见将军!”
嬴成蟜的思绪被打断,抬头发问:“军中有多少橐(tuó)龠(yuè)”
曹冒不确定的说:“应是有七八十个吧。”
橐龠便是这个时代的风箱,主要用于向冶炼炉中输送空气以增强火势。
辎重营中确实有铜匠随军,但需要随军移动的特性让辎重营无法承载大型冶炼炉,只能使用冶炼锅对兵刃进行临时修复,所以军中橐龠并不多。
嬴成蟜当即下令:“将所有橐龠尽数拨付给水师。”
“你等再锻造一些青铜箍卡在橐龠顶部。”
“另!传令颍川郡郡守,将颍川郡的所有橐龠尽数运来军中。”
曹冒不明白嬴成蟜为何要把用于打铁的风箱送给水师,但投石车的成功已经让曹冒对嬴成蟜有了信心。
将军如此吩咐,一定有将军的道理!
故而曹冒当即拱手:“唯!”
挥手令曹冒和齐艾退下,嬴成蟜继续下令:“令!停止攻城!”
“辎重营绕大梁城修筑围城大墙,并于鸿沟之中筑堤截水。”
“姜明所部后撤,保护辎重营。”
“投石车移至大梁城南北水门外十里,若无本将命令不得激发。”
“传令颍川郡郡守,自颍川郡征调民夫五万奔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