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低呼一声,八夫和卦夫便各赶着一架货车抵达河畔,然后开启车门,将堆满车厢的蝗虫等虫尽数倒进了河中。
熊启见状眼皮都在发抖:“长安君,伱这是?”
嬴成蟜一边绑鱼钩,一边认真的说:“现下乃是寒冬,饵料的味道难以在水中扩散。”
“唯有下重饵,鱼儿才能闻到气味,前来就食。”
熊启恍然:“受教了!”
“长安君对垂钓之术如此精通,又如此喜好钓鱼。”
“可为何却两年不曾于此垂钓?”
嬴成蟜一连绑了十根鱼钩,各挂上不同的饵料。
将十根鱼竿的鱼钩都甩入水中,一字排开放好,嬴成蟜这才满足的坐回火堆旁,轻声一叹:“没时间啊!”
“本君年幼之际时常会带着自制的鱼竿去咸阳宫的御池和御河垂钓。”
“虽然彼时本君时常因此而被父王追打,但母妃总是会护着本君。”
“本君也因此收获了不少肥美大鱼!”
嬴成蟜这辈子的童年可以说是幸福的。
韩夫人无意于让嬴成蟜参与争斗,只想让嬴成蟜逍遥一生。
除了哪怕再纨绔也必须得学的礼仪、礼制、法律和各种知识外,韩夫人不会要求嬴成蟜苦读典籍。
反倒是会庇护着、甚至是亲自带着嬴成蟜去玩乐。
嬴成蟜眼中充盈着回忆之色:“现下哪怕本君在御书房旁的池塘里垂钓,父王也不会再追打本君。”
“本君甚至可以满大秦的寻找鱼儿肥美之地,蓄养钓点。”
“然本君却已无暇等待鱼儿上钩。”
十岁的嬴成蟜有的是时间,却不能出宫,只能在宫里躲躲藏藏的抛出自制小钓竿。
二十岁的嬴成蟜可以随意去往这大秦的任何一个地方,有了满满两大车的装备,却连等待鱼儿上钩的时间都是奢侈。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熊启慨然道:“长安君为我大秦付出良多!”
熊启的童年和嬴成蟜截然不同,所以完全无法和嬴成蟜产生共情。
嬴成蟜笑了笑:“本君终究是大秦的长安君,此乃本君应负之责。”
“本君还得多谢昌平君呢。”
“若非昌平君,本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此地钓上一竿!”
熊启轻轻摇头:“没有什么是必然的,也没有什么责任是应负的。”
“长安君固然是大秦的长安君,但长安君的爵位和封地却都是长安君自行用唇枪舌剑去换来的,用命去拼出来的!”
“长安君从未愧对大秦,能得长安君奋战乃是大秦之幸!”
“长安君也理应不必为了已有的赏赐而强迫自己继续去做不愿做的事。”
若是在汉朝以后,熊启的这番话必会为千夫所指。
但在这个时代,除齐鲁等少数地区外,熊启的这番话才是大多数权贵的想法。
虽然我得享高位,但我为什么要对国家心怀感激?
每一级爵位都是我用敌人的头颅换来的!
每一个食邑都是我用战功打出来的!
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国家对我的所有封赏都是对我曾经功劳的犒赏,那是我应得的。
你说我连战场都没上过却还是得享高位食邑?那是因为我投胎投的好!
你能当王,不也只是因为你投胎投的好而已吗!
嬴成蟜不愿长篇大论的去和熊启争论,便只是笑了笑:“若本君近几年不来回奔波,本君今日也无法安然坐于此地垂钓。”
熊启刚想回答,就感觉钓竿传来一阵震颤。
信手一抬,结果却没抬起来!
熊启目光转向河流,双手一同发力,一尾肥硕的大鱼便跃出了河面。
“不愧是长安君蓄养两年的钓点!”
即便原本没有钓鱼的瘾头,熊启接住鲤鱼时还是颇为兴奋:“此鱼恐有三斤之重!”
嬴成蟜酸溜溜的看着熊启,强笑道:“是吧?这鱼肯定得有三斤!”
明明是本君蓄养的钓点。
明明是本君先下的钓竿,而且本君还下了十根!
为什么却是熊启先上的鱼!
熊启将鱼儿从鱼钩上取下,信手扬给仆从,一边随手取了一只虫子绑上鱼钩一边笑道:“喜得大鱼上钩,本相方知长安君为何酷爱垂钓。”
“于本君看来,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美事当早享。”
“若长安君四年前便持本相手令去了楚国,或许这四年间长安君早已钓了个盆满钵满!”
嬴成蟜失笑反问:“然后呢?”
“如其他寄居于他国的公子一般,谨小慎微、寄人篱下?”
“还是眼睁睁看着秦军踏破本君的府邸,踩烂本君的钓点?”
熊启认真的看着嬴成蟜:“长安君实乃当时大将!”
“秦之所以能连灭韩魏、大破楚军,皆是因长安君悍勇。”
“若长安君往楚,则秦不一定能破楚,更难灭韩魏。”
“反观大楚却可能因长安君之兵锋一路北上,开疆扩土!”
在嬴成蟜看来,大秦终将一统天下。
即便他死了,还有王翦、王贲等一众大将会带领大秦虎狼冲出函谷关!
但在熊启看来,王翦、王贲等将领确实算是良将,但比之嬴成蟜却远远不如。
当下楚国的国力确实已经和秦国有了差距,但差距并不算大。
若外得赵国臂助,内有嬴成蟜领兵,楚国凭什么不能大破秦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