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的眼皮子在颤抖。
在这个时代,各国将领即便知道金汁这种守城之物却也甚少使用。
而嬴成蟜非但屡屡使用金汁,更是直接向内黄诸城之内倾倒粪便死尸。
为了胜利,蒙武忍了。
可嬴成蟜竟仍嫌不足,还要利用投石车将粪便扔到城里,再让赵军也感受一番屎到临头和尸到临头?!
这是只有那毫无礼义廉耻的异族人才会频繁使用的战术!
诚然,战国时代的战争很没有下限。
但,嬴成蟜的下限属实是有点太低了!
蒙武忍无可忍的劝谏:“主帅,这是否有些过于……寡颜鲜耻?”
“向城内倾倒、抛投尸首和秽物,定会令城内瘟疫横行。”
“此举不止会削弱赵军,同样也会殃及城内黔首!”
“主帅若行此举,不止会令得主帅造下过重的杀孽,还会让城内黔首深恨我军,全城上下团结一致,同守城池!”
“更会令天下人痛斥主帅!”
“我秦军如何能行那匈奴贼子才会做的恶行!”
若非不能违抗王令,蒙武现在就想抽身离去。
他蒙氏可是出身齐国、捧读《春秋》的!
他真怕自己的名字和嬴成蟜的名字一起被刻在史书之上,被后世万代唾弃!
嬴成蟜平静的声音下藏着浓浓疯狂:“今赵武安君已破蒲坂,将军王贲缓退抵抗。”
“大王、韩夫人、华阳太后整日叮嘱本将注意安全、切莫亲身冲阵。”
“而今面对赵军兵锋,却尽皆不吝己身,主动犯险!”
“他们都骗了本君!”
嬴成蟜深吸了一口气,瞳孔有些发红:
“若赵武安君先于本将破国都,则万事皆休!”
“本将必当比之赵武安君更快的攻打邯郸城、逼降赵王偃!”
“为此,本将不惜一切代价!”
“蒙副将,你也不想大王战死于咸阳城吧?”
嬴成蟜也不想用这么脏的战术,更不希望令得此地黔首心恨大秦。
嬴成蟜原本只准备断水迫降而已。
但就在今日清晨,嬴政的王令连同韩夫人的家书一起送至嬴成蟜手中。
嬴成蟜这才知道,韩夫人和他的三位妾室已率长安君府和长安宫上下所有人入驻咸阳城!
不止如此。
华阳太后也已将太后卫尉尽数交由嬴政调遣。
华阳太后本人更是明抗王令,率领三百宦官、八百阉人囤驻华阳宫,拒不离城!
嬴成蟜此生最重要的人全都在咸阳城。
也都已做好了人在城在、城破人亡的心理准备!
现在你让本将去遵守战争下限和道德底线?
为了能让他们活下去,本将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一切道德、礼仪、法律、身后名、潜规则和大宏愿踩在脚下!
蒙武想说些什么。
但他能说什么?
嬴成蟜为了保嬴政不死而不惜一切代价,有错吗?
就算有错,也不是一名将领有资格置喙的!
蒙武最终只能轻声一叹:“若大王得知长安君做到如此地步,想来也会心痛啊!”
嬴成蟜平静的说:“他活着,才有资格心痛。”
“死人是没资格心痛的!”
顿了顿,嬴成蟜扯出一点笑容:“且蒙将军也无须心忧。”
“只要将军傅抵并非蠢笨如豕,此战想来发展不到瘟疫屠城那般惨状。”
看着嬴成蟜僵硬的笑容,蒙武肃然颔首:“末将这就去调遣兵马!”
车轮滚滚向前,最终停驻于内黄城外百丈。
就在守城赵军的眼皮子底下,一具赵军尸首被装入篮筐。
“嘿!哈!喝!”
伴着响亮的号子声,投石车大臂抡转,将这具尸首高高抛过城墙,砸落于河水之内。
看着这一幕,赵军不由得目露不忍、物伤其类。
颜聚更是目眦欲裂:“彼其娘之!”
“秦长安君,尔终究是封君,岂能如此辱我大赵将士!”
颜聚恨不能穷尽自己所知,用最脏的话语去怒骂嬴成蟜。
但让颜聚绝望的是,即便是他知道的最脏的话语,也不及嬴成蟜此举万一!
傅抵目光也颇为阴霾,却不曾喝骂,只是转头看向落在水中的那具尸首,冷声道:“抛尸入城之策,匈奴惯用。”
“此举非但可弱我军士气,更能令得城内大疫横行。”
“一旦大疫蔓延,全城皆亡!”
“或许,你我的判断都错了。”
“那土城并非是为困死我军,而是为了防止内黄黔首逃出内黄,将疫病传播至秦军身上。”
“本将着实不曾想到如秦长安君这般人会做出如此无耻之举!”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傅抵沉声而喝:“令一千民夫于城西挖掘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