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欣然颔首:“有长安君亲自操持此事,则寡人无忧矣!”
见嬴成蟜嘴唇微张准备说话,嬴政加快语速道:“除此之外……”
嬴成蟜怒了!
为什么还不让本君说话!
人和人之间就不能有点最基本的信任吗!
嬴成蟜不顾君臣尊卑之礼,气冲冲的打断嬴政道:“臣弟不去大梁城旅游了!”
“臣弟有谏!”
嬴政顿时露出放松的笑容:“王弟既有谏,大可直言!”
其他朝臣也都用充满善意的目光看向嬴成蟜。
别生气,别生气。
只要你别想跑出内史郡,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嬴成蟜无奈的拱手一礼道:“臣弟近岁多次出征、行走于我大秦疆域之上。”
“除征伐之外,臣弟得闲之际也会翻阅驻军周边官署的一应文书,并召当地黔首询问民生。”
“结果臣弟发现,一些官署内的文书十分华美,论之可评为上上!”
“然,部分官署所辖疆域内的黔首却对朝廷颇有怨言。”
“臣弟深入调查之后才发现,部分地方官吏存在媚上欺下、勾结贼匪之举!”
嬴政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媚上欺下、勾结贼匪!
不说其他,单这两条就是在君王的底线上蹦迪!
嬴政当即面露肃色,沉声发问:“细细道来!”
嬴成蟜沉声道:“大王当知,去岁臣弟领兵伐楚之际,就有诸多楚地的贼匪僮仆主动投入我军。”
“而今岁,主动投入我军的贼匪僮仆更多!”
“大部分贼匪在投军之前都会主动寻将令自陈过往错事以探会否被追责。”
“其中数十名来自江汉地区的贼匪竟自陈于我大秦做贼匪之际曾听当阳县令邓宁之令行事,只是因不愿把自己的脑袋给邓宁拿去做了军功,方才离开我大秦江汉地,转入楚地为匪!”
嬴政面色难看,目光冷冽。
当阳县令竟敢勾结贼匪?
贼匪,可也都是兵啊!
县令勾结贼匪,和县令私藏兵马有什么区别!?
今天他敢私藏兵马,明天他敢做什么!
嬴成蟜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冷冽:“那县令邓宁表面与这些贼匪毫无关联。”
“由暗中,邓宁却会寻当地相对富庶的庶民、确认近来途经的商队,再由这些贼匪出面劫掠、抓人。”
“所得收益,双方共分之。”
“每过一段时间,邓宁便会兴师动众的发县兵剿匪,而这些贼匪则会主动送出一些被抓回的黔首被当阳县兵斩首充作军功。”
“如此一来,邓宁得了钱财,邓宁族中所有年满十四岁以上的成丁皆因斩获贼匪头颅而得了爵位,这支贼匪也得了钱财和平安。”
“唯独苦了当地黔首!”
嬴成蟜话语中的怒气根本压抑不住。
掳掠黔首、打劫商队,更是将黔首的脑袋当成他们荣华富贵的踏脚石。
他们甚至连黄老爷都不如!
嬴政怒声而喝:“逆臣!”
“寡人治下,竟有如此逆臣!”
“为何从来无人对寡人上禀此事!”
隗状、魏缭无言以对。
就连主管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王绾都面露难色。
在群臣一片默然之际,姚贾出列拱手:“启禀大王,臣未曾听闻过当阳县令邓宁此举。”
嬴政眉头微皱。
你不曾听说过那就莫要开口。
难道因为你不曾听说过就要质疑王弟此言吗?
寡人的王弟还会欺骗寡人不成!
谁承想,姚贾竟话锋一转道:“臣却知比阳县、重丘县、新野县等八县之地都有类似的情况。”
“其县令与贼匪勾结的方式,也与长安君所言的当阳县县令如出一辙!”
你以为本官是在质疑长安君?
不!
本官只是来爆个更大的雷!
嬴政豁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姚贾:“果真?!”
在他嬴政的治下,竟有如此之多的乱臣贼子?!
姚贾拱手一礼:“不敢欺瞒大王。”
“大王若是细细查探,想来还会发现更多县令都在如此施为。”
在原本历史上与匪首英布勾结的番阳县县令吴芮从来都不是个例,也不是开始。
他只是这方大地上诸多县令的一个缩影!
如吴芮一般的县令,还有太多太多!
嬴政强压怒火,肃声发问:“为何无人上禀此事?”
“为何爱卿亦不曾上禀此事?”
姚贾坦然道:“于各地官吏而言,何必上禀此事?”
“县内官吏多仰仗县令而活,何必与自己的官职过不去?”
“县上郡守需要应对朝廷考评,若是其自查治下县令勾结贼匪,岂不是自污考评、难以升擢?”
“且各地县令对于勾结贼匪之事大多慎重,很难获得证据。”
“我大秦律令:诬告反坐。”
“即便果真有人上告此事,也会因查不出证据而被反坐判刑而死!”
“敢问大王,我大秦有几人会甘愿为了黔首而不吝己身?”
顿了顿,姚贾幽幽道:“敢问大王,又如何能确定这县令的上级郡守,就不曾行勾结贼匪亦或是养寇自重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