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高宗出兵,他负责的是辽东道的调度指挥,但行动颇为迟缓,这让李治颇有些不满,但他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何况辽东道道路险阻,又有辽泽,唐军的行动迟缓也有道理。
“官家可要下旨催促郕国公?”外间的太监问道。
“不必了,他是先帝留下的宿将,临敌用兵之事无需寡人多言!”李治翻身下床:“下诏书,让江淮山东诸州加紧造船、运送军粮即可!”
“老奴遵旨!”
百济,任存山城。
天空没有月亮,狼嚎从远处传来,乌鸦停在树梢,它们猩红色的眸子闪动,仿佛烧红的木炭,传说中这种不祥的飞禽在吃够了人肉之后眼睛就会变成红色,就好像血。
“郎君,我们出发了!”袁飞的牙齿在火光下白的渗人。
“嗯,你们要小心!”
王文佐不喜欢在这样的夜晚采取行动,但他没有选择,黑暗是进攻者的朋友。越是靠近山顶,道路就越发崎岖狭窄,百济人的城堡就越坚固,每颗石弹、而每支投矛、每块面饼、每捆箭矢、每块木板都要顶着落石通过几公里崎岖的山路送上来,唐军的攻势就好像飞过了百步之后的弩矢,越来越无力,软弱。
“郎君请放心!”袁飞笑了笑,向王文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夜风打着旋穿过头顶的树丛,带下片片落叶,此外,一切静谧,毫无生机。但这并不能使王文佐消除恐惧。他所害怕的并非可以看到的东西,而是夜色中隐藏的杀机。
在城墙的另一面,黑齿常之也没有睡,他拄着一根短矛,一瘸一拐的行走在城墙上,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有死的,也有活的。唯一的区别是死人被碰到没有反应,而活人被碰到会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哼唧,他默默的计算着,城墙上还有多少人可以拿起武器。
“七百四十五!”
这就是当黑齿常之走到城墙末端得到的数字,在山腰的最后一座城堡里还有四百名伤员,而二十天前还有四千人,明天天黑前还有多少人呢?他不敢想象。
黑齿常之找到一个避风的角落,靠着城墙坐下,这个动作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两天前他的大腿中了一箭,箭矢穿透了锁子甲的缝隙,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否则自己下半辈子就是个瘸子了。
黑齿常之侧过身体,以避免压倒伤口,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想要乘着天还没亮休息一会,但脑子却无法平息:自己还能坚持几天?鬼室福信什么时候才会带着大军回来?这么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各种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入睡,战争是如此的可怕,即便你活了下来,他也会在你身上留下永不愈合的伤痛,让你夜夜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