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那个倭人将领,对,就是那个骑在马上身穿金铠的那个!”沈法僧指了指正在高声督战的物部守恒,神色厌倦,明明有肥肉,却被派来啃这个鸡肋,这让他很是失望,三郎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偏袒那些百济人了,上山发石机关这种事情不让自己去,却让那个袁飞,理由是那厮腿脚灵便,爬山爬得快。好吧,他承认自己的确在爬山比不过那厮,人哪里能和猴子比,但自己射箭、刺枪、投矛、角抵那样不比他强百倍?
物部守恒从马背跌落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倭人纷纷丢下武器,四散逃走,腿脚慢的干脆跪在路旁伏地乞降。依照王文佐的军令,沈法僧下令分出一队将降者用绳索串了拉到阵后去看管,引兵向前追击。由于地形的缘故,倭人前部的溃兵和牛车混成一团,很快就挡住了唐军的脚步,沈法僧不得不下令将牛车拉到路旁,才能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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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津城(今韩国忠清南道公州市)。
“已经是晚春了!”余自进叹道,他有一个私人小秘密,每天傍晚他都喜欢到东门城楼远眺一下,远处的树林已成深绿,溪流满是流水,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这让他想起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那时唐人还没有来,一切都美丽如歌。
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每次穿越林间的道路,余自进都能看到战争留下的痕迹:被雨水冲刷腐蚀的头盔、断裂的长矛、战马的尸骨、深深嵌入树干的箭矢。低矮的土堆和石冢随处可见,标示着人们的葬身之地,但这并不意味亡者可以得到安宁,食腐动物刨开坟头,将尸体拖出大快朵颐,林间的四处倾覆的泥土石块之中,时而可以看到鲜明的布料和闪烁的金属,泥土缝隙里一张脸默然望着路过的行人,空无一物的眼眶之下,依稀可见白色的颅骨。这些有唐人的、也有百济人的、甚至还有新罗人,这片土地一视同仁的对待他们,似乎他们并无差别。
身为最早起事反抗唐人的百济首领之一,余自进的出身要比道琛、鬼室福信都要低微不少,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没有被卷入复国军上层残酷的内斗。鬼室福信很满意谨小慎微的他,将熊津城交给了余自进,这座百济国的旧都距离唐军控制的泗沘城只有五十余里,快马半日可到,两军的前哨、斥候、踏白可谓是无日不战。在这种情况下,余自进所部自然很难依靠屯田自给自足,每隔一两个月,周留城就会运来一批粮食和兵源,来补足守军的消耗,确保对泗沘唐军的压迫。
此时余自进想起鬼室福信,当初鬼室福信在任存山中起事时,他就是最早跟随鬼室福信的那十来个人之一,对于这个老首领,余自进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既有对其勇气、才略的钦佩;又有对其杀死道琛法师的毒辣的厌恶,还有其最后被扶余丰璋设计杀害的痛惜。而对于杀死鬼室福信的扶余丰璋,余自进无话可说,鬼室福信的功绩再高,那也只是臣子,现在也只有扶余丰璋才是复国军中百济王室唯一的直系血脉,大家拼死与唐军苦战的目的是兴复国家,能坐在那至尊之位上的也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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