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错了,殿下!”王文佐抓住扶余隆的手,目光灼热:“您有扶余氏的血脉,您的先祖统治这个国家数百年了,上至贵族、下至百姓,他们都承认这一血脉的人拥有统治这个国家的权利。至于身边有多少人这并不重要,扶余丰璋来百济的时候,他身边又有多少士兵?无论是鬼室福信,还是道琛,还不都是向其俯首称臣?”
“好吧,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新罗人为什么会杀我?在长安还有我的同胞兄弟,他们也有扶余氏的血脉,再说新罗是大唐的藩属,他们难道不害怕激怒天子吗?”
“您是义慈王的嫡子,您的兄弟是无法与您相比的,如果您死了,要想再找出一个和您一样名正言顺的新王可不容易,至于新罗人嘛!”王文佐稍微停顿了一下:“为了争夺土地,他们就没有什么不敢干的!而且即便是天子,也会顾全大局的!”
“大局?什么大局?”
“高句丽,这就是大唐的大局,天子的大局!你现在明白了吧!”
扶余隆陷入了沉默,火堆旁一片静寂,只有远处传来的刁斗和夜风的声音。王文佐没有催促,他知道这时候让扶余隆自己想清楚才是最好的选择。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扶余隆吐出一口长气:“王参军,就算您说的是对的,那又如何?泗沘城破的那天,我就应该死了,即便是今日死也是晚了,死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的?”
“殿下如此开脱,那在下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王文佐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冷淡起来,他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明日说不定还有战事,在下就不多留殿下了,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扶余隆站起身来,他并没有马上离开,犹豫的看了王文佐一眼,对方依旧坐在篝火旁,他这才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王文佐的声音。
“千古艰难唯一死,殿下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那今晚王某再多说什么也是没用了!若是哪天殿下心思若是变了,再知会属下一句便是!”
回到住处,扶余隆也不梳洗,便躺回床上,方才王文佐的那番话在自己的耳边回荡:千古艰难唯一死!是呀!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呢?别的事情不管多么可怕,总还有未来,不是终结,而死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是彻底的虚无。虽然那些沙门说人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但迄今还没有谁能从那个世界回来。
这时,夜风吹拂幕布,发出呜呜的声响,扭曲的黑影投在帐篷的布壁上,落在扶余隆眼睛里,顿时幻化为一个身材高大的持杖老人。
“谁——!”扶余隆惊呼道:“是您吗?阿耶!是您吗?”
夜风呼啸,扶余隆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他此时已经认出布壁上的黑影只不过是某面旗帜、某个草堆的投影,方才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他闭上眼睛,思绪却愈发烦乱,一时间他甚至希望那些沙门说的是真的,死去的人只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只要有相应的法术,就能够将他们的灵魂召回到现世,与亲人相会。如果真的如此,自己就能召回父亲的灵魂,向他请教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他现在太需要建议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疲倦渐渐抓住了扶余隆,他渐渐遁入梦乡,整个晚上,他的梦中都被许多零散的碎片充斥着,不过却没有出现扶余义慈的身影,自然也没有得到他渴望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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