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失其鹿,高才捷足者得之!我大唐便是高才捷足之人,窦建德不过是慢了半步而已。”刘仁轨道:“你要说这两人是反贼倒也不错,但河北百姓就未必这么想了!”
“我看这夏王庙香火可不错,当地官府也不管?”
“当地官府?”刘仁轨笑了起来:“你当怀念窦建德、刘黑闼的就只有百姓们吗?”
一旁的金仁问听出了弦外之音,问道:“刘刺史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当地官府也是视而不见?”
“倒也不能说是视而不见!”刘仁轨叹道:“河北官府也是有将此事奏明朝廷的!”
“那然后呢?朝廷总不会什么都不做,听之任之吧?”王文佐问道。
“不听之任之还能如何?”刘仁轨摇了摇头:“现在距开国也有五六十年了,然山东河北之人,或尚谈其事,且为之祀,乡野之间,多有父老群祭,骏奔有仪,夏王之称,犹绍于昔,面对这种情况,朝廷又有什么办法?”
“刘刺史!”金仁问问道:“据我所知,当初隋末群雄甚多,李密、王世充、杜伏威、萧铣这几人实力并不下于窦建德,李密与萧铣家世更是远胜窦建德,为何这几人未见得有多少人祭祀怀念,窦建德却不一样呢?”
“大将军是新罗人,于我大唐开国时的情形不甚了解。也罢,今日外面下雨,闲来无事,我便将当年的情况姑且说说,你们也姑且听听,都是些过往故事,莫要太当真了!”刘仁轨咳嗽了两声,沉声讲述起来。
“当初隋末天下板荡,群雄四起,你们方才说的四人中,李密、王世充、萧铣这三人都本为朝廷官吏,李密更是出身八柱国之一,世袭公爵,这三人食朝廷俸禄而起兵反隋,此乃不忠。而窦建德世代为农,未曾食过朝廷的俸禄,家人为官府所杀才起兵,后来隋炀帝为宇文化及所弑,窦建德诛杀宇文化及等弑君之贼,有恩于前朝。群雄多半荼毒百姓、诛杀士大夫,所到之处,白骨为墟,田野荒芜;而窦建德崇义而尚仁,贵忠而爱贤,无暴虐及民,无Yin凶于己,行军有律,而身兼勇武,听谏有道,而人无拒拂。
每平城破阵,所得资财,并散赏诸将,一无所取。又不噉肉,常食唯有菜蔬、脱粟之饭,其妻曹氏不衣纨绮,所使婢妾不过十数人。窦建德败后,送长安伏诛,其军中诸将多河北山东豪杰,即愤窦建德被杀,又害怕自己为朝廷加害,于是重新聚众,以刘黑闼为大将军,朝廷多次遣兵不胜,不得已以先帝亲领大军征讨,方才取胜,即便如此也是损兵折将。”说到这里,刘仁轨叹了口气:“河北士马,甲于天下呀!”
“这么说来,这位夏王还真是一位天下少有的英雄呀!”金仁问感叹道。
相比起金仁问,王文佐从刘仁轨的话中听出了更多的话外之音,除了对百姓部下的宽厚、自身的简朴之外,窦建德的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对他虽然是农夫出身,但与魏刀儿、杜伏威等出身底层的农民军首领不同,窦建德对于被俘的隋朝官吏、士大夫也颇为优待,即便是河间郡丞王琮这样死守不降,给窦建德所部造成了很大死伤,直到城中粮尽,隋炀帝已死方才开门乞降的隋朝官吏,窦建德依然予以重用,理由是只有这样才能奖励忠心侍奉君主之人。